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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只是個小職員的軍武 / 科普愛好者
外電報道,美國國防部批准售予現時仍在商談中、對希臘的兩項可能軍售協議,即以自由級瀕海戰鬥艦為基礎的多任務水面作戰艦(MMSC)及現役許德拉級的升級改良方案。由於兩個月前希臘海軍已向法國訂購3艘FDI護衛艦(全稱未來防禦與介入護衛艦),台灣有媒體的軍事記者似乎又犯了「開局一張圖,其餘全靠X」的毛病,在沒有查證希臘與法國軍方、政府高層的回應,就自以為AUKUS事件再次重演,似乎非常不專業。
關於這次軍購案,我們先要了解一下背景。事實上,希臘海軍總共有14艘護衛艦的編制,主力水面艦總共有兩級,但其中一級埃利級(Ellis Class)實際上是購自荷蘭1997至2003年陸續退役的寇騰納爾級護衛艦(Kortenaer-class frigate)。當時而言該級是半新船,只服役了14-20年,希臘的埃利級級艦原本計劃在於2010年代換船,只是……
希臘為加入歐盟而大舉發債,這些債務危機隨著2008年金融海嘯而大爆發,希臘政府陷入債務違約危機,需要大量整改,結果2010年代原應開始的建艦計劃也被迫停止,至2018年後才有所緩解,雖然受疫情衝擊甚深,但現在已回復2-3%的正增長,加上埃利級已太老(踏入40年艦齡),希臘不得不考慮換船了。
然而更大的問題應該是希臘和土耳其的關係:自從2016年希臘軍方世俗派反埃爾多安政變失敗,土耳其政府在外交上有更明顯的泛突厥主義傾向,且不斷對鄰近陷入內亂地區的伊斯蘭教徒及突厥語系力量進行支援,同時和希臘在愛琴海的衝突持續加劇。由於土耳其海空軍有不少大計劃,甚至建造了大型兩棲登陸艦,嚴重威脅各小島之安全,財力剛剛恢復的希臘也迫著要進行軍力現代化。
翻查外國軍事報道,小弟發現台灣記者似乎並沒有留意整個軍購案的來龍去脈:
1. 要換代的有10條護衛艦,希臘現時的建議會暫時先買4條新護衛艦(是否更多要看之後財政狀況),中型國家海軍軍購在後勤容許下,會更多的考慮國際關係因素。若對方送出的售後服務理想,同時買兩家制式相近的貨是很常見的事,比如澳洲海軍水面艦就主要來自西班牙和(將來的)英國;對手土耳其海軍,現時也是美、德為主體。
2. 希臘海軍因應土耳其海軍膨脹而訂立的海軍換代計劃其實十分龐大,除10艘埃利級的代艦採購方案(暫四條)外,還包括授權生產、技術轉移及國內組裝計劃、謀求在短時間內獲得兩至三艘中古艦應急的計劃,以及現役許德拉級護衛艦的升級方案,當然這甚至包括遠期許德拉級替換的意向(如對現有艦型的改良型作採權生產)。
3. 美國國防部現在是按慣常行政程序,對於一直在商談中外銷軍備協議,國防安全合作局總是要經過技術與洩密可能性審查,認為安全可靠才會批出供貨許可,買不買,買多少還是希臘方面自行決定的,國防安全合作局的新聞發報也只是指這是一宗 "Possible Foreign Military Sale"。而現在希臘國防部其實還是繼續和美國洽商中,畢竟有指希臘的終極目標是鎖定在美軍的星座級神盾護衛艦上(當然,這涉及十年後才實行的許德拉級護衛艦替代方案上)。
4. 土耳其形勢的改變:土耳其近兩年對外干涉雖然沒變,但由於國內貨幣嚴重貶值及經濟衰退(一如十年前的希臘),土耳其國內多項軍備計劃也出現滯後,雖然衝突仍然不斷,但形勢已有點鬆動,原本趕急的國防計劃也容許放鬆一點腳步。
5. 這計劃根本不是什麼法國「被截糊」的問題。一來大家的商談其實已進行了兩年以上,二來外界一般認為在澳洲捨棄與法國合作建造潛艇前,法國原本就己陷入劣勢,因為由於軍售涉及希臘國內建造及技術轉移,法方計算過頭兩艘FDI造價合共不能少於30億歐元,但希臘想要的是頭四艘33億歐羅,出價相差太遠,美方談判時提出的條件反而較接近要求。
然而,自英美搶奪澳洲潛艇方案後,法國總統馬克龍為爭奪這單大生意親自介入,不惜改變國內生產計劃,把原本已備好料準備開工的三艘FDI護衛艦(法方第二、三及五號艦)都先改成外銷版並讓給希臘,價格28-30億歐羅,希方則將第四艘購買方案以及授權組裝/生產的談判時間往後修訂。由於變相沒有技術讓渡及授權生產的問題,成本立馬下降不少,而希方的妥協,亦似乎有將大計劃「斬件推出」、以讓財政調達上更具彈性的意圖。事實上,法方在這項軍售案中更像是「贏了頭啖湯」。另外,法方在和希方談第四艘FDI時,也會談及另外兩至三艘更便宜的追風級2500型輕護衛艦的購買與授權建造方案,這樣還可以盡量補足原有的空缺。
6. 美國提供的對於希臘而言,美國的MMSC仍有巨大競爭力,一來希土的領海複雜,愛琴海充滿大小島嶼,原本就是瀕海戰鬥艦預想中最佳的作戰地點;其次,美軍的MMSC已先有11條自由級的建造經驗,外加現在開工中、給沙特的四條MMSC,技術與維修成本風險其實比較穩定可控。
但以上的優點未必能蓋過隱患,首先,自由級的先天問題已經聞名天下,洛竭馬打的改良方案能否改善,還是未知之數,,要端乎現在仍然開工、2025年開始才交付沙特的MMSC的運用情況才可知曉(事實上,希臘要買到MMSC,最快都要沙特那批交付完才可以,時間大約就2027年,倒很適合替換後幾艘退役的埃利級— 如果有的話)。其次,MMSC無論是沙特版還是希臘版,火力及電子系統級數都低於法國FDI外銷版不少,希方曾表示希望洛馬能進一步提升MMSC的防空與反潛能力,但FDI幾乎是可直接當防空護衛艦使用了;然而MMSC盛傳最終報價比現時FDI外銷方高很多,相對法國幾乎毫無吸引力,而且近一兩個月希方似乎沒提過要購買MMSC。對於經濟剛剛恢復而海軍多用歐系的希臘而言,MMSC是否還有吸引力?雖然希臘海軍仍心繫星座級,但許德拉級換代還是下個十年的事,若財政壓力遠大於國防壓力,那計劃上「容後再議」也是可以容許的。
事實上,若參考軍武狂人夢、Defensenew.com及歐亞時報的報道,美國兩項軍售案的報價,均已遠超希方原預計預算(4條MMSC竟然需要60億歐羅,追風級就算加上未談成的第四艘,也不會超過40億),許德拉級護衛艦改裝方案甚至是2.2倍價格。除非有什麼「幕後交易」,否則以希方的財力與預算,根本不會接受這個價格。美國國防報的批准,更像是行禮如儀,畢竟以前也試過已批出准許通知,買方還是因談不攏價格而放棄之事。
軍事新聞其實和一般社會性新聞一樣都要尋根問究,價格及售後內容,涉及各方的即時反應,以及買方的財力上限也必須留意,才能有比較合理的判斷。我知台灣的媒體水平很不怎麼樣,但多查一兩則報道,應該至少比一下子Jump to conclusion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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