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嘩變中控制頓河畔羅斯托夫中央街區及南部戰區司令部大樓的瓦格納部分部隊。(影片來自連結) 

 

當中國正歡度端午節假期時，俄羅斯卻在上演現代版「安史之亂」的大戲。從瓦格納僱傭軍負責人普里戈任表示瓦格納營地遭遇俄羅斯國防部軍隊襲擊開始，初始驚心動魄的大軍進逼莫斯科，到普里戈任與瓦格納集團武裝人員從俄南部軍區司令部撤離，最後以普里戈任自我放逐白俄羅斯告終。在24小時之內劇情反轉再反轉，最終如溪流入海般了無聲息。

心腹大人的對決

這場虎頭蛇尾的事件早在兩個月前就有跡象，當時烏克蘭軍隊對俄駐烏東部發動反擊後，瓦格納組織就指責俄國防部作戰不力，而且對瓦格納組織支援不力，為此普里戈任親自上場炮轟俄國防部長紹伊古。這次瓦格納組織的鬧事就是源于普里戈任和俄國防部長紹伊古的私人恩怨，這兩位都是普京的心腹，但是卻面和心不和，瓦格納組織和俄國防部的「牙齒印」也頗深。

鬧事的過程確實有點突然，梳理一下今次「嘩變」過程，進度感覺就像按下快速鍵：

編按：普里戈任、瓦格納、俄國武裝部隊兩巨頭召依古(軍政)和格拉西莫夫(總參)的關係可說撲朔迷離：普對外宣稱他是瓦格納的真正大佬，但他只是董事及其中一個重要出資者，更像個對外發言人的角色；兩大軍頭明顯不太滿意普的作風，但仍和瓦格納保持密切關係，嘩變後對瓦格納的清洗似乎只集中於普及其死忠上，對瓦格納整體行政運作似乎沒有橫加干涉。他們的關係可能要等十多年後歷史檔案啟封才可知詳情。(網絡圖片)

 

6月24日淩晨，俄羅斯國防部發佈聲明稱，以普里戈任名義傳播的所有關於俄羅斯國防部對「瓦格納私人軍事公司後方營地」進行打擊的消息和視頻都是不真實的，是一種挑釁。一個小時後，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發佈消息說，已對瓦格納僱傭兵集團創始人普里戈任煽動武裝叛亂進行刑事立案，同時俄羅斯總檢察長辦公室發表聲明稱，對普里戈任以煽動武裝叛亂的罪名提起訴訟。隨後俄羅斯安全局和國防部宣佈，在首都莫斯科加強安全措施，所有最重要的設施、國家政府機構和交通基礎設施都已加強安保。同時俄羅斯國民警衛隊中央區所有軍官取消休假，全部回到工作崗位進入緊急狀態。

 編按：6月24日清晨開始的嘩變，雙方都避免衝突。唯一的死傷來自部分不知就裏，趕來查看為何會有大部隊在公路上的俄國直升機，以及幾架由機場起飛準備往札波羅熱偵察的偵察機與電子戰直升機被瓦格納緊張的野戰防空系統操作員擊落。(圖片來自連結)

 

北京時間中午12時59分時普里戈任發佈講話稱，瓦格納武裝力量已經控制羅斯托夫地區包括機場在內的軍用設施，但俄軍執行戰鬥任務的飛機起降不受影響。隨後俄羅斯國家反恐委員會宣佈，莫斯科市、莫斯科州以及沃羅涅日州均進入反恐行動狀態。與莫斯科州毗鄰的圖拉州宣佈加強安全措施並開展反恐行動。隨後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全國電視講話，指責有人煽動叛亂，指出叛亂組織者背叛了俄羅斯並將為此負責。普京說，作為俄羅斯公民，將為保衛國家竭盡全力，並將為此採取強有力的行動(然而國防部似乎也嚴令對峙的部隊)。

另一支俄羅斯私人軍事組織車臣領導人卡德羅夫表示，瓦格納組織的這種叛亂行為沒有任何道理，他完全支援普京總統。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在與普京通電話後，也從中調停。當地時間25日淩晨，俄羅斯羅斯托夫州州長格魯貝夫發佈消息證實，瓦格納集團車隊已經離開羅斯托夫返回其野戰營地，隨後，普里戈任宣佈自我放逐白俄羅斯，至此整場「兵變」事件結束。

 編按：早期在敘利亞作戰的瓦格納傭兵，雖然主僱是敘利亞政府軍，但也常與當地俄軍共同行動。(影片來自連結)

 

 

總統的私人武裝

發起今次事變的瓦格納集團，並不是一個正式註冊的公司，而是一個在世界各地參與衝突和戰爭的俄羅斯私人軍事服務組織。它最早是由俄羅斯退伍軍人德米特裡·烏特金所創，此人2013年以前曾是俄總參謀部特種部隊第2營的軍官，轉業後加入「斯拉夫軍團」，該軍團在2013年受敘利亞政府僱傭，在與反敘利亞政府軍進行戰鬥時打出名堂，後來普里戈任在該軍團的基礎上組建了瓦格納組織，自2014年起，德米特裡·烏特金開始把該組織命名為瓦格納。

2022年9月，為應對俄烏戰事，俄羅斯進行了部分動員，戰場上活躍的僱傭兵集團得以迅速發展壯大。瓦格納集團通過公開發佈志願兵招募信息，逐漸發展成一個擁有五萬士兵的大型軍事組織(編按：5萬是把臨時調來的囚徒兵計算在內，他們在阿特穆打完後大都拿著賞金回家了)。就在此時，普里戈任突然公開承認自己才是瓦格納組織的實際BOSS，此前是因為身份的原因沒有公開。

 

編按：普里戈任本身是因為有涉獵高級餐飲生意，故在90年代聖彼德堡已和任職副市長的普京有交情，且漸漸變成其心腹。同時其高級餐飲生意也愈做愈旺，雖算不上寡頭，但也算是高級餐飲巨頭了。(圖片來自連結)

 

而普里戈任的個人身份也比較神秘，大概能知道的消息就是此人在蘇聯期間因為盜竊、打架等行為坐過監。他1991年蘇聯解體後開始下海經商，在聖彼德堡市做餐飲生意，也正是在此期間，結識了時任聖彼德堡副市長的普京。此後就一路平步青雲，不但餐飲生意越做越大，還涉足媒體、網絡等多個生意，迅速成為大富豪，而且他的公司因此成為克裡姆林宮的餐飲供應商。普里戈任被網路戲稱為普京的「禦廚」，他本人還就此澄清說，他是一名受過良好教育的成功商人，從來沒有當過一天的廚師。在一些國宴和重要宴會上為普京端盤子，其實是討好、接近普京，結交外國政要的一種方式。

編按：瓦格納之所以成為俄羅斯英雄部隊及心腹大患，更大程度上是阿特穆會戰促成的。會戰早期主要由瓦格納加上俄軍砲兵部隊進行，當初主要是在去年10月烏克蘭發動哈爾科夫反擊戰和俄軍退出聶伯河左岸後，為吸引烏軍注意力讓俄軍人員得以休息編整及加入動員兵而發動，但瓦格納部隊利用修改過的馬拉農場戰術及砲兵優勢，令烏軍尤其是其重火力支援部隊傷亡劇增，最後吸引大量烏軍部隊前來守城，間接拖垮原訂的烏軍冬季及春季攻勢並讓俄軍得到進一步休息與增強，並讓戰局開始向俄軍傾斜，阿特穆會戰有機會成為俄烏戰爭中的轉折性關鍵。(網絡圖片)

 

簡單的說，瓦格納集團就是普京以及俄羅斯手裡的一張牌，可以在不違背俄羅斯憲法的情況下去做不少事。俄羅斯的憲法寫的很清楚，俄羅斯軍隊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對境外進行軍事行動時有諸多限制，但是瓦格納組織並不是俄羅斯的正規軍事力量，他們可以不受這些限制。因此也有人把瓦格納比喻為普京手裡的「東廠」，這個似乎不太恰當，因為瓦格納組織是沒有在俄境內的執法權，基本只為俄國在外國做事。

況且俄羅斯現有超過30個僱傭兵集團，其中很多是由寡頭們操縱的，還有一些由能源巨頭組建，且至少有三家與俄羅斯有關的僱傭兵兵團參與烏克蘭戰鬥。不過很明顯，普里戈任和他的瓦格納在普京的心中地位肯定不一般，說他們是普京的私人武裝或許更貼切。

 編按：6月24日午後在莫斯科州佈防的士兵。事實上當時北上的2000-3000人要攻破莫斯科的防守根本不可能，而且他們一直北上時，俄軍沒有打擊公路上的他們，他們也沒有離開公路打擊任何俄軍目標，及後才知當天上午俄國政府已連同盧卡申科與普里戈任一黨談判中，而瓦格納(其餘派系)的角色到現在都一無所知。(圖片來自連結)

 

從擁兵自重到走向末路

既然嘩變已出，各方媒體尤其是俄方媒體，認為瓦格納事件背後有西方勢力涉及和策劃，但這一點缺乏說服力。

首先，就是事件發生後，整個輿論的跟進和引導完全不像美國以往在其他國家的所作所為，事發後除了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並沒有對俄方發動更大規模的資訊覆蓋，以各種虛假消息來進行引導。因此對這次瓦格納組織的行動，至少西方國家的情報組織沒有參與。

其次，與瓦格納組織自身有關：對於瓦格納，美國和西方國家的情報組織是不會太過於信任的。特別是當年由小杜勒斯組織策劃的「豬灣行動」失敗後，美國中央情報局對於在他國發展勢力，尤其是敵對國家是特別的慎重。普里戈任和瓦格納組織作為普京的心腹，中央情報局會在裡面安插臥底進行監控，但是策反這種組織不符合中情局的做法。

 編按：這是普里戈任的前束腰外衣，這是在搜查期間在他家中拍攝的。外衣上的奬章有：俄羅斯英雄之星、頓內次克人民共和國英雄之星、LPR英雄之星、祖國功績勳章(四級)、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勳章、兩枚勇氣勳章、軍事功績勳章、友誼勳章、一級和二級“祖國功勳”勳章與“克里米亞回歸”獎章等……一個過去沒有任何軍事閱歷的人，很難想像會得到那麼多功勳。(圖片來自連結)

 

最後，使用兵變這種形式來搞倒普京，並不符合美國的國家安全性原則。要知道俄羅斯擁有龐大的核力量，一個核大國如果出現兵變以及混亂，對北約的安全，特別是歐洲是極其危險的。不到萬不得已，美國不會做出這種危及自身安全的行動。

此次事發令人感慨的是，俄羅斯歷史上真的是沒有經歷過長時間的軍閥割據、國家分裂、兄弟鬩牆。作為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居然能夠允許自己國家領土上有一支這麼龐大的私人武裝存在。但是，養虎為患的事是真的做不得，人滿即為患，瓦格納組織就是因為人越來越多，實力已然構成威脅，才會成為普京心裡的大患。

編按：就在俄國境內的瓦格納成員去留未定時，非洲的瓦格納仍在繼續自己日常的JOB，並救了被圍困在中非共和國衝突中的中國礦務人員。他們會以什麼形式繼續存在，可說令人好奇。(圖片來自連結)

 

瓦格納兵變雖然落幕，惡果已經產生。表面上看，普京遭遇任內最大的挫敗，俄羅斯軍心、民心短期很難修復，莫斯科更加風雨飄搖。但這次極大可能是普京導演的一出激烈而危險的「杯酒釋兵權」，瓦格納組織以後將不會存在，其他僱傭兵集團的也將面臨重新洗牌，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局面不可能發生。

編按：在白羅斯境內興建中的瓦格納新軍營。對於數量不明、和普里戈任將會一同來到這裏的瓦格納內部另一派，會對俄烏戰爭造成什麼深遠影響？(圖片來自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