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裝電視劇裡常有朝廷將犯錯官員「發配嶺南」的情節，這種貶官文化是真的嗎？

自古瘴氣肆虐的嶺南地區

嶺南是是指中國江南最大的橫向構造帶山脈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大庾嶺五座山嶺之南。大體分佈在廣西東部至廣東東部和湖南、江西五省區交界處。

《晉書·地理志》將秦代所立的南海、桂林、象郡稱為「嶺南三郡」，範圍包括了今廣東、廣西及海南的大部分和越南北部（宋代以後分離出去）。因此今天人們通常認為，嶺南是北起五嶺，南臨南海，西連雲貴，東接福建的大片區域，氣候、風土與中原迥異。

氣候悶熱，植被茂盛，腐爛的動植物生成毒氣，蒸騰彌漫。傳說鳥兒在半空飛過都會中毒掉下來——這就是古人談之色變的「瘴氣」。自秦末漢初嶺南就成為中原朝廷發配罪犯的地方，唐宋時期，嶺南更一躍成為最重要的流放地。

唐代著名文學家韓愈，時任朝廷監察御史，兩次貶官到廣東。第一次是報告皇帝關中旱災實況的《論天旱人饑狀》奏章，被人誣陷「危言聳聽」，貶到廣東連州當縣令，一年後獲得赦免。

第二次，元和十四年（819年）上書皇帝，反對朝廷尊佛抑儒，迎佛骨入宫供奉。韓愈說，歷代信佛的皇帝都短命。皇帝大怒，「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將韓愈發配到潮州。韓愈的侄孫韓湘子在風雪交加的惡劣天氣下，趕到途中藍關（今陝西省）為韓愈送行。韓愈懷著悲涼的心情寫下了詩句：「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把瘴氣渾濁的嶺南，視為必死之地，可見瘴氣多麼得人驚！

嶺南人湯水養生的文化

俗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德，自古生活在嶺南的老百姓，也有本地抵抗瘟疫瘴氣，長壽健康的民間智慧，煲湯是其重要的秘訣之一。

在廣東中醫藥博物館裡，有一幅 「不老仙湯」的石刻拓本，原件在廣西桂林南溪山流星岩石洞裡。碑文记载，宋代有個名叫劉君錫的官員，因犯事被貶官到嶺南，他有幸得到桂林百歲老人劉仲遠傳授長生不老的養氣湯方。

碑文说,《廣南攝生論》記載 「不老仙湯」用香附子、甘草、薑黃三味藥煲湯，每日清晨空腹喝一碗，可以保障一天無事，天天如此，便可終生無病了。這位劉君錫在嶺南生活了數年，竟然免除了瘴氣之患。後來回到故鄉繼續服用此湯，健康地活到九十歲。宋代廣西地方官員呂渭將這個美麗的傳說刻成195字的石碑，流傳至今。這許是嶺南千年煲湯文化的文字證據。

嶺南人煲湯材料變化萬千，在廣東中醫藥博物館大堂有六百種嶺南藥用植物浸泡在玻璃瓶裡，貫通三個樓層的墙，蔚為大觀，十分震撼。即使常年生活在嶺南的人，准保不少植物沒見過，甚至沒聽過。

炮製過的中藥材謂之「熟藥」，用熟藥煲湯，粵菜廚師都會幾味；但用最原始，最平民的生草藥，即採摘生長在田頭、山邊新鮮生草藥煲湯的人越來越少，山野農田離我們越來越遠。偶爾有小販出售新鮮生草藥，數量很少，往往只有幾紮，這些清熱解毒，止咳化痰的野草，總被識貨的老人家一搶而空，年輕一代即便撞見也不認識了。

四款常見的生草藥湯水

車前草薏米豬肉湯

車前草，性寒味甘，是一種藥食兩用的野菜。具有養肝滋陰益腎、清熱利尿、去痰止咳、清肝明目、涼血解毒的功效。

材料：瘦豬肉半斤，生熟薏米3兩，車前草全株連根及草穗莖葉2株。

煲湯：豬肉切塊出水去沫，薏米洗淨浸水半小時；豬肉和薏米加清水6碗，水滚改小火慢煮一小時，至薏米煮开花。將整株車前草放入湯煲，水滚改小火20分鐘。

湯色變淺黃色，撈棄車前草。加少許鹽調味，也可直接當茶喝，味道甘甜可口。此湯寒涼，孕婦禁忌。

石橄欖煲脊骨湯

石橄欖又稱石仙桃，性味涼苦，微酸。有清熱滋陰、潤肺解毒。用於感冒、肺熱咳嗽、腸胃炎，關節痛、跌打損傷。粵東農村常見，香港較少人知。

材料：石橄欖鮮生草四兩、鮮山藥一條去皮切塊，豬脊骨一斤斬塊，枸杞30粒。

煲湯：豬骨沸水去沫，加水慢火燉2小時，放入切段山藥、枸杞粒和清洗乾淨的石橄欖全草，小火再煲1小時。鹽調味。

龍脷葉雪梨海底椰豬肉湯

龍脷葉是低矮灌木的葉子。非草本植物。清熱潤肺，化痰止咳，是嶺南預防肺熱咳嗽及咽喉炎，氣管炎常用湯水，而且不太寒涼，老少咸宜。

材料：龍脷葉4兩（80片），南北杏仁1兩，天津鴨梨2個，海底椰乾2兩，陳皮，瘦肉4兩

煲湯：瘦肉切塊沸水去沫，鴨梨去皮去芯切4塊，連同脷葉和南北杏仁，所有材料一起放進鍋裡，用8碗水煲2小時成4碗，少許鹽調味。

野葛菜煲生魚湯

廣東人愛喝涼茶眾所周知，香港也是滿街都見售賣涼茶的店鋪，每家涼茶店都有自己特色的涼茶，例如不同配方的二十四味，例如雞蛋花、木棉花、金銀花等煲成的五花茶；近年還有瓶裝的、鐵罐的各式涼茶佈滿超市冰櫃。

有一家涼茶店 「三不賣」，號稱「不夠材料不賣，不夠火候不賣，地方不夠乾淨不賣」，店鋪在租金昂貴的灣仔大街街面，左鄰右舍「你方唱罷我登場」，頻頻換畫，唯有這家門面僅2米寬，獨沽一味「野葛菜水」 的涼茶店，1948年開鋪，在歲月流淌中經營近70年，簡直是個神話！

據說早年三不賣的葛菜水是與生魚一同熬製的，後來店主信了佛，不再殺生而棄用黑魚，研製加入羅漢果，龍脷葉、陳皮，杏仁，蜜棗等，用小火慢熬十幾小時，靠精心製作贏得口碑。這是三不賣老闆早年鄰居透露的故事，有待考證呢。

野葛菜，又名塘葛菜，草本植物。有清熱解毒、止咳利尿和解煙酒毒的功效。野葛菜煲生魚湯是嶺南傳統的養生湯水。

生魚俗稱黑魚。肉質細嫩，口味鮮美，營養價值頗高，具有去瘀生新、滋補調養、健脾利水的醫療功效。產後以及手術後食用，有生肌補血、加速癒合傷口的作用，也可治療水腫、濕痹、腳氣、痔瘡、疥癬等症。

材料：野葛菜半斤，生魚1斤，陳皮半塊，南北杏1兩

煲湯：野葛菜和生魚洗乾淨,連同杏仁、陳皮一起放入鍋中，加水8-10碗，慢火燉2小時，加鹽調味。生魚無需油鍋煎香，成品是清湯。

此外還有嶺南人熟悉的生草藥，例如艾草、白花蛇舌草、半枝蓮、夏枯草、馬齒莧、薄荷、荊芥等，大部分是清熱解毒的草本植物。炎炎夏日，用生草藥煲一碗湯水，可以抵禦熱毒瘴氣，平安渡夏了。民間智慧不容小覷。

本文發表在2016年10月1日出版《現代中醫藥》6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