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凶間》宣傳海報

這部 「三段體」港產恐慄片是莊澄、鄧漢強監製，三位導演許業生、陳果、馮志強各拍一段。——成績並非由頭到尾扣人心弦、令人驚呼狂叫，但構思可算不俗，拍法更不馬虎，值得注意。

三段故事都發生於香港的「鬼屋」，都鬼影幢幢，亦都涉及致命血案。究竟是真正有鬼，抑或疑神疑鬼另有真兇呢？總之三段都大搞懸疑氣氛，也玩推理之謎，都在最後才揭露真相。

許業生編導第一段「暗角」，顏卓靈飾演流行歌手，入住剛裝修完畢的新居，常發可怕惡夢，弄到她越來越失魂落魄，驚惶失措。惡夢與她十年前中學時期在街巷暗角發現死屍有關，現在與她發生婚外情的經理人又情變出事，更使她瀕於精神崩潰。

此段側重心理描寫，顏卓靈演得很投入。還有關楚耀演經理人，鄭丹瑞演心理醫生，伍詠詩演女主角的舊同學閨密。片中不少日常生活相當細緻，但正如很多神秘奇案故事那樣難免故弄玄虛，謎底牽強。

陳果拍第二段「死場」，把早已到處都有的「商場空間」，與新興「網絡空間」 連結起來，構成詭異凶間。林曉峰飾演創辦網台「發達隨意門」的網紅，這次為一座多層大商場做宣傳，自錄直播熱閙旺盛情景。拍完收工，商場就冷冷清清打回原形，原來鬼影多過人跡，十分諷刺。

與此同時，蘇麗珊飾演「神秘學會奇幻搜查」網台主持，也到來自拍直播，還有被林曉峰角色累到投資慘敗的受害者，到來報仇。商場甚至出現恐怖「女鬼」，於是驚險重重，有血光亦有火海。

陳果拍過不少鬼片，1997年憑《香港製造》揚名前已拍《大鬧廣昌隆》；去年亦有鬼片《鬼同你住》，在豪宅、中產及劏房發生幾個「鬼古」，上中下階層的樓房都有人與鬼作怪。現在《失衡凶間》拍「死場」就更現實亦更抵死，又大玩手提攝錄直播。

此段當然亦有陳果式過火炮製，又照例愛玩廁所。好在林曉峰演網紅，由得意洋洋到身陷絕境，都很生動傳神，蘇麗珊扮相也別緻。——我不滿的是「女鬼」化裝，脫掉面具後很恐怖，然而難以置信。因為這角色十年前被燒到毀容，現代醫療應可植皮整容，或許也醜怪，郤不會十年後仍然血肉淋漓。

《失衡凶間》最趣怪是馮志強編導第三段「唐樓」，勝在並非一味嚇人，而是充滿黑色幽默感，令人忍俊不禁。片中舊樓等候遷拆，只剩下幾個住客，樓梯忽然出現黑袍「水鬼」，在各層神出鬼沒。

幾層單位的住客都古怪有趣，女主角吳海昕演網絡小說家，陳湛文演自稱教詠春的青年，寶珮如演信耶穌的「神婆」，車保羅演獨居老伯。最神秘是任賢齊演「何歡」，盛傳為江湖大殺手。他們因為樓梯有鬼而相聚商量，引發連串可驚可笑的情景，成為很有效率的黑色喜劇。

此段各人都演得妙，連女「水鬼」也妙在怪而不醜。最有趣是吳海昕和任賢齊：女網絡小說家經常睩大雙眼，男江湖殺手經常扮得冷峻，其實內在都與外表不同，又都有不動聲色的喜劇感。片中場景簡單，但佈局曲折離奇，未必合情合理，總之過程可觀。

編導馮志強近年的影片，2019年《犯罪現場》有驚有笑亦有情，勝過早一年的《大樂師：為愛配樂》，到了《失衡凶間》的唐樓，處理「鬼屋」手法又有進步。

香港曾經盛產搞鬼喜劇，例如八十年代許鞍華的《撞到正》、洪金寶的《鬼打鬼》、高志森的《開心鬼》和劉觀偉的《殭屍先生》。此後好笑的鬼片逐漸消失，連人間喜劇也往往笑不起來。幸而近年又有些搞鬼搞笑之作：2015年張家輝自導自演《陀地驅魔人》，2017年甄栢榮、趙善恆合導《救殭清道夫》，都有驚有打，亦有笑有情。

香港舞台劇也有妙趣兼感人的鬼戲，例如張飛帆編劇（改編日本小說）的音樂劇《一屋寶貝》，龍文康編劇的《過戶陰陽眼》，還有杜國威編劇以舊片場為背景的《長髮幽靈》等，都多次重演受歡迎。——在《過戶陰陽眼》演輪椅兒子很趣怪的楊偉倫，參演《失衡凶間》第二段「死場」，冒充商場保安向網紅尋仇，可惜片中未有機會發揮他的幽默感。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