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石琪﹕《寶驚魂》《追捕殺人狂》都是媽媽的怪胎兒?

2023-04-28 11:22:25
石琪

香港資深影評人。1964 年開始寫影評至今。

2304281《寶驚魂》《追捕殺人狂》電影宣傳海報

世上只有媽媽好?好媽媽當然無數之多,但人際關係往往恩怨紏纏,最親切的母女之間也常有頂心頂肺的煩惱。——母子關係更通常不像母女親密,但可能很複雜,佛洛伊德的「伊迪普斯情意結」就借用希臘神話,解釋為潛伏的「弑父戀母」心態。有些電影描寫「裙腳仔」長期與媽媽相依為命,然而有愛亦有恨,釀成變態奇案,最經典是1960年希治閣 Hitchcock恐慄片《觸目驚心》(Phycho),安東尼‧柏堅斯Anthony Perkins飾演「裙腳仔」就是「易服癖」殺人狂。

順便一提,《觸目驚心》最驚人的辣手摧花場面,是珍納‧李Janet Leigh 角色在汽車旅店浴室被殘殺。今年憑《奇異女俠玩救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 得「最佳女配角金像獎」的珍美‧李‧寇蒂斯Jamie Lee Curtis,就是當年漂亮女星珍納‧李與英俊男星東尼‧寇蒂斯 Tony Curtis 結婚所生的女兒,她早年演小本恐慄片《月光光心慌慌》(Halloween)系列叫座。

美國男星華堅‧馮力士Joaquin Phoenix常演精神異常人物,幾年前他憑《小丑Joker, 2019》得奧斯卡影帝獎,扮演「小丑」就是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孝子,但有精神病妄想狂,很想找到失散父親,終於發狂殺人,後來變為《蝙蝠俠》的大反派狂魔。

《寶驚魂》(Beau is Afraid)是華堅‧馮力士主演新作,相當冷門,不過在美國頗獲好評。今次他的角色同樣有精神病妄想狂,故事主體是他與媽媽的母子恩怨情仇。但不是一般驚嚇奇案片,而是真幻難分、錯亂迷離的漫長「心路歷程」。全片偏鋒變態,而不失為手法細緻的「神經」文藝奇片。

編導Ari Aster現年卅六歲,是愛拍心理恐慄的美國新進鬼才,這部《寶驚魂》長達三小時,幾乎全是華堅‧馮力士的「黐線戲」,其他角色也不正常,往往還比男主角痴狂,令他不斷心驚膽跳!

這個名叫阿寶的癲佬,其實斯文內向,獨自住在某個紅番區似的罪惡城,或是妄想身處充滿瘋狂邪惡的地方。總之疑神疑鬼,步步驚心,同時接受心理診療,不斷服藥。 ——那天是他亡父的忌辰,本來要飛回家鄉與母親團聚,但發生連串古怪事故不能出發,還打電話知道母親離奇慘死,身首異處!他自己又被狂徒刺傷兼撞車受傷,真是禍不單行。

他自閉在「怪獸大廈」的細節情景拍得不俗,如真又如夢,現實又超現實。然後在醫生夫婦的花園洋房醒來,陷於似正常其實反常的怪雞家庭,加上自殺狂刁蠻女、殺人狂退役兵,險象橫生。接着他遇到森林的流浪劇團,在真景與舞台佈景之間進入危險幻境,不知是虛還是實。

片中亦時時交織着男主角的童年回憶,包括初戀初吻。他終於回到家鄉,參加母親喪禮,奇在與初戀情人重逢,發生激情得致命的床上戲。更奇的是母親死而復生,母子算賬起來。最後到了好像陰曹冥河的異域,舉行「大審判」!

以上的簡介,可知《寶驚魂》十分奇情複雜,亦多高深莫測的象徵喻意,觀眾不可能分辨什麼是真、什麼是幻。我想,全片根本上可能就是一個精神病人的妄想,編導不斷炮製古靈精怪的情景。問題是過度賣弄,拖得太長,語不驚人死不休,實際上拖泥帶水,難以收拾。

作為故事關鍵的母子情仇,我認為浮淺造作。原來這媽媽是有才有貌的商界女強人,愛兒如命但有控制狂,認為兒子自小暗中與她作對。她建立商業王國,住在超級豪宅,郤像女殭屍復活,兒子的生父並未死去,被她長年關在閣樓。——總之劇情越弄越離譜,或許這媽媽的一切,也只是男主角妄想?

編導Ari Aster無疑有些怪才,但自我放縱,大發神經,成績顯著不及《小丑Joker》。華堅‧馮力士演「神經戲」照例拿手,可是比起他演小丑,今次再難令人驚奇。

神經戲、變態戲越拍越多,真正出色的仍然不可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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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匪片亦經常與「變態狂徒」有關,美國「無端」亂槍殺人的「真實慘劇」更是越來越多,影響到世界各地也經常發生。新映的《追捕殺人狂》(To Catch a Killer),拍攝美國巴爾的摩市出現槍法奇準的神秘「連環殺人狂」,《分歧者》( The Divergent, 2014 ) 系列女星莎蓮‧活莉 Shailene Woodley 飾演女警,協助追緝狂兇,立下奇功。

值得注意的是導演達明‧施弗朗 Damián Szifron來自阿根廷,拍過叫好叫座的黑色驚險喜劇《無定向喪心病狂》(Wild Tales, 2014),今次是他首部往美國拍攝的英語片,拍得不差,但離不開警匪片的常規格局,無法像幾段短篇組成的《無定向喪心病狂》Wild Tales 令人驚喜。

這女警勤奮有靈感,但鬱鬱不得志,又無大學學歷。到來主持大局的「聯邦調查局」探長認為她有潛質,可能探索到神秘殺手的心態,於是重用她做查案拍檔。此片諷刺當地警局、政要和「聯邦調查局」高層的官僚作風,互相爭功。女警、探長和一個黑人警探排除萬難,終於追查到殺手下落,高潮當然冒上生命危險。

片中殺人狂神槍犯案的情景可算拍得刺激,然而身世性格不明,女警怎樣估計到他的犯罪心態呢? 我覺得牽強。——相比之下,三十二年前祖地‧科士打 Jodie Foster 在《沉默的羔羊》(The Silence of the Lambs, 1991)飾演「聯邦調查局」新女探,通過監獄中的食人博士安東尼‧鶴健士Anthony Hopkins,去了解「連環殺人狂魔」的心態,合情合理得多。

《追捕殺人狂》的英文片名 To Catch a Killer ,使我想起希治閣 Hitchcock 五十年代驚險浪漫喜劇《捉賊記》(To Catch a Thief, 1955),實際上可能受《沉默的羔羊》影響,然而成績大有差距。今次神槍殺人狂最後露面,原來躲在老母住家旁的地窖小屋,看來他又是與慈母關係密切的怪胎,又與父親有恩怨,但沒有深入刻劃。

此片整體麻麻,而且少了《無定向喪心病狂》Wild Tales 抵死的黑色幽默。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

發佈於 博評
By 2023-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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