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殺》、《鬼才之道》宣傳海報

《默殺》是今年暑期 中國大陸最賣座影片之一，七月上映，已收十三億元人民幣。不妨拿今年香港賣座話題片《九龍城寨之圍城》比較一下，本港票房超過一億港元，內地收六億八千四百萬人元，在其他不少地方也叫座，但總收與《默殺》大有距離。當然這是純從票房相比，對香港觀眾來說，《默殺》的吸引力肯定遠遠不及《城寨》，我也認為《城寨》更有獨特之處。至於打打殺殺，那就兩片都很誇張。

請注意，大陸片《默殺》的導演柯汶利不是中國大陸人，而是馬來西亞華人，曾在台灣「國立台北藝術大學」讀電影，現年三十九歲。他首部長片是中國出品的《誤殺》，改編印度片《誤殺瞞天記》（Drishyam），2019年上映受歡迎，收入十三億三千三百萬人元。現在《默殺》又賣座，柯汶利成為大陸市場的吃香導演。

柯汶利這兩部都是殺人奇案片，背景都是虛構的東南亞某國。《默殺》劇情發生於一間華人女子中學，校內女生惡黨 經常欺凌弱小同學，殘忍可怕，導致自殺或誤殺。更恐怖的是有神秘殺手進行大報復，惡黨女生們被殘殺，亦有偽善縱容的老師遇害。神秘殺手是誰呢？

《默殺》主要演員來自兩岸三地，香港吳鎮宇 飾演查案的警長，台灣金士傑演男老師。女主角是台灣的張鈞甯，好眉好貌而甘於做清潔校工，以便照顧入讀該校的女兒（王聖迪），這女兒沉默不語，屢遭欺凌。男主角是內地王傳君，扮演高大沉默的雜工。這兩個主角都正派，貧寒，各有隱秘，都是大報復的嫌疑者。

故事佈局很複雜，案中有案，殺中有殺。發展下去不斷扭橋，不斷炮製血腥殘暴情景，女生欺凌女生也弄得非常變態，成人施暴和好人鋤奸都不留情。總之，《默殺》簡直「大洒狗血」，又十分煽情，不合我的口味。

拍攝校園及社會的欺凌現象，以及激發的頑抗，香港曾國祥導演2019年大陸片《少年的你》，周冬雨、易烊千璽主演，特別叫好叫座，內地票房十五億五千九百萬人元，當然勝過《默殺》。

今年張藝謀導演《第二十條》，題材也是社會及校園的欺凌暴行，還引用中國刑法第二十條，頑抗者「正常防衛」導致對方傷亡，可以免除罪責。此片亦成為熱門話題，內地票房高達二十四億五千五百萬人元！可見欺凌題材近年在內地大有市場，《默殺》由欺凌而至以暴易暴，也生意滔滔。

至於以或真或假的東南亞國家為背景，大陸犯罪片早已盛行，除了異鄉特色，亦可自由發揮奇情與暴行。由《唐人街探案》系列到《消失的她》和拍攝電騙集團的《孤注一擲》，都是賣座片。此外，以中國大陸為背景的警匪片，也越來越大膽開放，只不過電檢尺度始終不大明確。

《鬼才之道》是台灣鬼片，也有血腥慘情，實際上是閙笑喜劇。編導徐漢強拍過很政治性的鬼怪片《返校》，把台灣「蔣介石時代」專政的國民黨妖魔化，捧紅了新女星王淨。今次由王淨、張榕容和陳柏霖扮鬼主演。這新片沒有政治性，變為癲癲喪喪搞笑，拿陰間鬼界諷刺網絡時代的娛樂圈，以及常把慘劇「娛樂化」的新聞界。

原來人死做鬼，也要追上潮流，譁眾取寵，參加嚇人的「鬼才比賽」，爭取收視率和like，獲得「鬼委會」頒發「職業厲鬼工作簽證」。否則連鬼也做不成，將會消失得無影無踪。

王淨飾演年輕新女鬼，她無論生前死後都被認為毫無才華，撞板多過食飯，在陽世活不下去，到了陰間也難以存在。幸好被倒霉「鬼才」經理人陳柏霖拉攏，臨時做了過氣鬼電視天后張榕容的小助手，等於「廢柴」組合，與 「新紥網紅」 鬥法。

於是，群鬼大搞整蠱作怪的嚇人絕招，包括酒店房中恐怖猛鬼，以及撞車、跳樓而死的慘狀。亦有烏龍出醜，廁所閙鬼，也有紅衣女孩的「都市傳奇」等等，古靈精怪。

《鬼才之道》構思有些新奇，借鬼界來諷刺人間怪現狀，也有些抵死之處。張榕容演「過氣鬼后」 最變化多端，王淨則單純又儍氣，陳柏霖亦有生動的自嘲感。全片可算由頭到尾熱閙、怪雞。

我的觀感是整體怪招不少，然而真正惹笑和真正嚇人之處不多。一大問題，是片中鬼多人少，厲鬼除了嚇到酒店住客，似乎沒有嚇到什麼人，只不過引起「鬼委會」和鬼觀眾驚呼怪叫，等於鬼嚇鬼。既然做了鬼，怎會被鬼嚇呢？也有被嚇得怪叫狂奔的攝錄隊，他們是鬼還是人？並不清楚。

想起三十多年前美國片《人鬼情未了》（Ghost），男主角死後變新鬼，錯摸失措，不懂做鬼之道，要由老鬼教路，又找靈媒幫助，很有趣又多情。——亦想到中國古代筆記小說，描寫有些鬼嚇人不成功，反而被人嚇倒，很妙。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香港鬼片大盛，洪金寶主演《鬼打鬼》《人嚇人》賣座，劉觀偉導演《殭屍先生》恐怖又搞笑，還有著名的《胭脂扣》（1987，張國榮、梅艷芳主演，李碧華原著，關錦鵬導演） 和《倩女幽魂》（1987， 張國榮、王祖賢主演，程小東導演，徐克監製，原著蒲松齡《聊齋誌異》），都距今三四十年了。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