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評】無雙直傳:重建茶果嶺需保育社區「完形」——天后廟與海疆英雄李準

2025-01-20 16:18:34 最後更新日期:2025-01-21 15:04:57
無雙直傳

學研社成員,著有《全球化多面體:我們如何面對》一書。生於政治家庭,由細到大經歷無數次大、小選戰,由派傳單、貼海報到運籌帷握,決勝帷幕之內。深感大江東去,浪淘盡,不如神遊張家界。既厭倦政治,又離不開政治。閒時只好提筆論政,如風花雪月。

1151px 茶果嶺村 Cha Kwo Ling Village 19621962年的茶果嶺村,右方山路通往高嶺土礦場。(維基百科圖片)

本文作者:無雙直傳(劉礎慊),茶果嶺鄉民聯誼會副主席;學研社成員,著有《全球化多面體 我們如何面對》一書

早前,「大台」某套以復仇為題材的電視劇於茶果嶺取景。鏡頭所看到之處,茶果嶺只是一個寮屋區。筆者仍是新聞及傳播系學生的時候,曾修讀蕭國健教授的香港史課。蕭教授在課堂上強調,英國過去常說香港在開埠前,只是一個小漁村,是不正確的,香港從來不只是一個小漁村,而且和祖國有深遠的歷史連繫。而茶果嶺村正正是一條歷史悠久、富有文化特色,甚至和我國海疆歷史有重要關係的一條村落。現時港府正規劃茶果嶺村重建事宜,規劃能否保留茶果嶺的歷史文化特色,不只深具歷史文化意義,還能為香港創造多一個富有歷史文化的景點,對香港的歷史文化保育和促進旅遊業深具意義。

在英人未到香港之前,茶果嶺是「四山」之一的古村。所謂「四山」,是清末官富場東面山麓下的四處以開採石礦的聚落,是當時九龍東沿岸、依西向東的四條古村,分別是牛頭角、茜草灣、茶果嶺及鯉魚門。蕭國健教授解釋:「在十八世紀未,客籍人士遷入香港觀塘茶果嶺、牛頭角、茜草灣及鯉魚門一帶定居。此等早期居民多為石匠,以採石為業,鄰近四處紳耆,合組「四山公所」,管理當地採石事業。當時四山設有治事所,位於茶果嶺天后廟偏殿,名為四山公所,辦理四山各村一切事務。時官方於每「山」(村)委任一「頭人」,合稱『四山頭人』來管理該地區,並代收稅」。建築師黃洪銓表示,依據學者潘新華的研究,法國人在1862年至1869年興建廣州聖心大教堂(即石室教堂)時,向兩廣總統求助,才取得四山石場的石材,興建聖心教堂。

清代廣東通判顧炳章的報告亦提及,出自四山的石材,為我國清末軍事防務建設的石材。建築師黃洪銓更指出:「在九龍拼入英國管治之前,九龍的石礦場更肩負起我國清末邊防建設的重任。1860 年前正值鴉片戰爭,香港島割予英國後,清廷加緊加強廣東沿海岸軍事設施,部份建設之所需石材,指定使用九龍的石材,包括建設九龍城寨、修築九龍炮台、修築廣州城城牆,以及修築三水琴沙炮台。」這裡出產的石材,除用在本港如1881年尖沙嘴水警總部外,更用在海外及內地,如1852年三藩市鸚鵡大樓、1885年鋪設美國街道、1917年上海外灘東亞銀行及永安公司、1925年上海外灘匯豐銀行、1929年南京中山陵等。可見,本地的採石文化和近代中外建設有深厚關係。

海疆英雄李準與茶果嶺

雖曾搬遷,原址於茜草灣的茶果嶺天后宫是二級歷史建築,是香港現存唯一全麻石建成的廟宇。當中除供奉天后娘娘等諸仙聖外,亦供奉了一位我國海疆英雄李準的神位。

李準(1871-1936)[注1] 是鎮守南海的清末水師提督,頂戴花翎一品官,收復東沙及西沙諸島,守護我國南疆海域的海疆英雄。李準在20歲時,即清光緒十七年(1891年),隨同當時官至南海縣知縣(今佛山南海區)的父親李徵庸來到茶果嶺巡視,協助平息當時四山(四村)之間的紛爭,並出資重修茶果嶺天后古廟及四山公所(指原址未搬遷前的天后廟及公所)。茶果嶺之行加深了李準對民間深受海盜侵擾的體會,認識到海防的重要性,亦對廣東的風土人情相當熟悉。李準後來成為廣東水師提督,收復東沙及西沙諸島,其著作《廣東水師國防要塞並圖說》,至今仍是我國自古擁有南海諸島主權的鐵證。辛亥革命爆發後,李準率部響應,至晚年隱居天津,研習書法及寫劇本,成為書法名家,曾為《大公報》題寫報名。因李準隨父到茶果嶺,平息四山紛爭,除捐建天后廟外,亦捐建「義學」,「義學」後來演變為四山公立學校。

20220428 155712 1 scaled茶果嶺天后廟。(華人廟宇委員會圖片

抗戰後,1946年,亞細亞火油公司於茜草灣興建火油庫,需要清拆天后廟及義學,村民激烈反對。當時的華民政務司杜德與村民達成協議,由政府出資及向港九紳商名流募捐,天后廟使用部分拆下來的原石搬遷到現址重建,並興建四山公立學校,所以四山公立學校實為當時義學的伸延。但現時政港府無意保育學校,四山公立學校將會拆卸。

四山村民有感於李準提督平息紛爭、捐建天后廟、興辦義學等惠民恩德,天后廟除供奉天后及列眾先聖外,亦供奉李準的神位,四山公所的延伸茶果嶺鄉民聯誼會,每年拜祭天后及列眾仙聖外,均會祭祀李準提督。

除此之外,茶果嶺每年的天后誕,更有數十隊花炮隊醒獅、麒麟隊巡遊到賀,大排筵席招乎坊眾及神功戲。昔日大型神功戲棚在海旁,近年已縮至四山公立學校對出之空地,四山公立學校不納入保留,神功戲只能再縮至廟前小空地,這完全是在壓縮傳統文化傳承的空間。

SK1051茶果嶺村重建計劃平面圖。工程最南端的部份為茶果嶺天后廟西北側的四山公立學校,該校校舍前的空地是每年天后誕期間坊眾活舉辦活動的場地。(土木工程拓展署圖片)

重建計劃割裂了建築與歷史文化的聯繫

茶果嶺亦有其他應保育的地方,如已被納入保育的羅氏大屋,以及未被保育的石村屋、高嶺土礦業及磁泥工業歷史。

保育茶果嶺不只是保育本地歷史文化,更是保育國家開發南疆村落及島嶼的歷史,富有愛國主義教育的意義。何況,現今港府正積極拓展香港旅遊資源,文化旅遊、深度旅遊、愛國旅遊、歷史旅遊,都存在於茶果嶺的「完形」中,重建茶果嶺需保存其「完形」,否則只會浪費,破壞了茶果嶺這個歷史及文化社區。

過去,香港政府重建社區,往往是受人以「柄」,如波鞋街社區重建就是一個典形的失敗例子。重建前已有商戶反對,表示會破壞社區特色,而導致旺角失去一個旅遊點;而事實亦証明了,當年商戶的擔心是正確的。甚至當年規劃重建後會有「體育用品運動城」,完全是變質而落空 [註2]。「雀仔街」的重建亦是如此,雖然重建了雀鳥花園,對遊客和消費者而言,卻沒有了先前的街鋪氛圍和購物體驗。究其原因,是因為港府的重建是機械式的,碎片化的來看重建規劃,意味著一些傳統元素必然改變或消失,如原有的社區氛圍和社區關係等,直接的說是重建破壞了整個社區的「完形」(Gestalt 格式塔)。

港府現在推出的茶果嶺重建規劃,除當然保留的天后廟外,就只保留羅氏大屋,其他和該區歷史文化及舊有社區發展有關的都不作保存,將整個歷史、文化、發展歷程全然分割,例如與義學有深厚關係的四山公立學校不作保留,不考慮留置神功戲戲棚及神誕大排席的空間,不保留同屬類似建築群的羅氏大屋鄰近石屋群,更沒有考慮到無形的社區關係:如天后誕參拜的善信群眾、花炮會醒獅隊、麒麟隊團體、神功戲的戲迷、想參加延席的坊眾、甚至對歷史文化對傳統特色有興趣,喜愛享受特別節日氛圍的旅客。 

心理學的完形概念與社區關係(Psychological Sense of Community, PSOC)是指個人對於自己所屬社區的感覺和認同感,這個概念在社區重建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當個人對社區有強烈的完形概念,他們更有可能參與社區活動,支持社區發展,並與其他社區成員建立積極的關係。具體來說,完形概念可以促進社區成員之間的互動和合作,增強社區凝聚力,並提高社區整體的幸福感和安全感。這對於社區重建非常重要,因為一個有凝聚力的社區更能應對挑戰,共同面對困難,並實現可持續發展。

完形(Gestalt)在心理學中,特別是完形心理學中,具有深遠的意義。完形心理學是二十世紀初在德國興起的一個心理學流派,其核心觀點在於強調心理現象的整體性。完形心理學認為,整體不等於部分之和,且整體具有獨特的屬性,這些屬性不能簡單地由部分的屬性來決定。 

一群建築師,十分關注茶果嶺的重建保育,於建築師學會內安排了多次講座,並安排文化機構和學校師生到訪,並有建築師撰寫了《九龍十三鄉及四山之歷史》[註3],以及《茶果嶺村 保育及活化歷史和文化的建議》[註4]。他們的建議有以下幾個重點:

  • 保育茶果嶺村的國家歷史脈絡
  • 保育及活化具備歷史價值的四山公立學校:把四山學校改為展覽館,介紹李準事蹟,我國國防及維護南海歷史、花炮、醒獅、麒麟隊、神功戲資料等。
  • 重新塑造粵劇神功戲空間,以石礦材為設計主題的海濱休憩用地。
  • 保育及活化羅氏大屋附近石村屋群
  • 高嶺士礦業及磁泥工業歷史活化

建築師專業的訓練富有系統性思維,他們提出的保育茶果嶺方案十分合乎「完形」的概念。希望港府能積極參考這些意見,以免又造成另一次失敗的社區重建,甚至浪費了茶果嶺這個歷史文化旅遊資源。

 

參考資料:

1.  李準(水師提督) 維基百科條目

2.【設計熱話】變了質的波鞋街項目 - 設計 明周文化 2017/07/31

3.《九龍十三鄉及四山之歷史》(Draft from Joanlin 20241004) (Comments by Edwards 20241226)

4.《茶果嶺村  保育及活化歷史和文化的建議》(Draft from Joanlin & Nicky on 20241203) (Comments by Edwards 2024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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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2025-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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