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陪審員》、《仇雲殺機》宣傳海報

美國影壇元老奇連‧伊士活Clint Eastwood九十四歲了，仍然導演新作《二號陪審員》（Juror No.2），雖不叫座，也在美國獲得好評。

日本導演黑澤清現年六十九歲，比 奇連‧伊士活年輕一輩，也算資深老將，新作是《仇雲殺機》。——一西一東兩部片大有不同，共通的是都關於道德、正義的問題，亦都有血腥命案。另一共通點，是我對兩片都不大滿意。

也要提提，奇連‧伊士活年輕時英俊有型，然而在美國影視無法出人頭地。直至跑到意大利，1964年主演意式西部片《獨行俠連環奪命槍》（For a Fistful of Dollars）國際賣座，續拍成三部曲大紅大紫，然後榮歸美國荷里活。——其實《獨行俠連環奪命槍》重拍1961年黑澤明劍俠片《用心棒》，改為西部槍戰，劇情幾乎一樣，但盜版偷橋，不像早幾年荷里活西部片《七俠蕩寇誌》（The Magnificent Seven）正式買了黑澤明《七武士》的改編版權。

總之，日本黑澤明 間接幫了奇連‧伊士活走紅，也可算恩師。至於現役黑澤清，跟大師黑澤明同姓而不同世代，不同級數，電影作風也大異。

說回《二號陪審員》，屬於典型美國法庭審訊片，以對白文戲為主。男主角Nicholas Hoult 飾演報刊自由撰稿人，被抽中當陪審員，愛妻懷孕待產也不能推辭。——案中貌似暴男的被告被控謀殺女友，事發於一年前雨夜路上，他被反家暴的女權支持者認為十分該死。

審案時，男主角記起那晚他駕車疑似撞到鹿，實際上可能誤撞該女子掉落石澗而死。如果他現在「自首」，撞人不顧而去的罪名水洗不清。但道德上，他不想被告蒙冤受罪，因此內心陷於嚴重矛盾。

女主角Toni Collette飾演檢控官，當然務求被告定罪，而且勝訴對她競選地方檢察長有利。不過她逐漸對真相有疑問，懷疑男主角隱瞞。故此她在正義和利益之間也矛盾起來。

今次奇連‧伊士活只導不演，拍得平實含蓄，血腥命案只是閃現，沒有炮製驚險暴力。結局怎樣呢？亦點到即止。片中男女主角都演得好，女檢控官逐漸對被告改變態度，有些像港片《誤判》中甄子丹飾演的檢控官，但她純屬文戲，不像甄子丹唇槍舌劍之外還大打大鬥。

我覺得《二號陪審員》不差，不大滿意在於劇情比較簡單，陪審員竟是「真兇」又很巧合，不及奇連‧伊士活二十年前導演的奇案佳作《懸河殺機》（Mystic River, 2003 )真正出色。

香港沒有公映《二號陪審員》，我上網看到。

黑澤清自編自導《仇雲殺機》，原名是英文cloud（雲）的日本譯音。——菅田將暉 飾演工廠職工，私下做投機買賣，低價入貨，然後用電腦網絡高價兜售。他聰明能幹，上網越做越成功，工廠升職加薪，他也決定辭職創業。

他與女友租住湖畔別墅，又請助手，不斷入貨，包括疑似假貨。那知大禍臨頭，一群「仇人」帶刀帶槍到來尋仇，弄到大開殺戒，十分火爆殘暴。

此片前後風格不同。前半細緻寫實，描述「精仔」主角怎樣投機轉賣起家。後半變成瘋狂大打大殺，越搞越離譜失真。

其實 “賤買貴賣” 是營商定律，就算「逢商必奸」也很普通。片中主角絕非大奸大惡，何況投機炒賣亦常會入錯貨、看錯市，損失慘重得要跳樓，世界各地都有這類事例。《仇雲殺機》弄到成群「仇人」追殺主角，我認為非常牽強，閉門造車。

或曰，黑澤清要反映網絡時代的無良詐騙大增。尤其針對「怨恨心態」盛行，有理無理也會動刀動槍、用炸藥毒藥、或開車殺人。今日世界各地不斷有無辜者因而遭殃。此片主角因小故惹來怨憤，招致殺身之禍，也不足為奇吧？

我認為不必為黑澤清辯解，使此片「合理化」。根本上黑澤清 喜歡拍邪惡、變態、狂暴，今次後半部就自我發洩，很誇張。在廢廠大打大殺的高潮，超乎情理，尤其是主角由不懂開槍迅速變為神槍手，殺性發作，正式不仁不義起來，更是黑澤清「自作自受」，無理可喻。

黑澤清電影我看得不多，興趣不大。最欣賞他2015年的《岸邊之旅》，淺野忠信和深津繪里、蒼井優合演，這是一部富於懷舊鄉情的文靜鬼片，並不狂暴。 ——前年黑澤清的《間諜之妻》得「威尼斯影展」最佳導演獎，我覺得未夠妥善，但顯著好過《仇雲殺機》。——去年他把自己舊作《蛇之道》重拍，改為法國版，我沒有看到。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