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石琪﹕《奇異女俠玩救宇宙》《鯨》 華裔玩惡搞 白人變醜怪

2023-03-17 16:13:07 最後更新日期:2023-03-17 16:46:45
石琪

香港資深影評人。1964 年開始寫影評至今。

2303175《奇異女俠玩救宇宙》《鯨》電影宣傳海報

幕前幕後都以華裔為主的美國片《奇異女俠玩救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講國語粵語幾乎多過講英語,在今屆奧斯卡頒獎禮大獲全勝。華人本應高興,但我覺得可笑多過可喜。深感美國影壇今非昔比,荷里活失威,奧斯卡失色了。

《奇異女俠玩救宇宙》真的大發神威?抑或大發神經?我和不少相識的影迷都認為此片胡閙惡搞,很難捱。當然也有人大讚,尤其在美國,奧斯卡之前已有多個評獎組織表揚此片了。我不想爭論,只是想到,美國一方面流行「中國威脅論」,視中國為大敵,另一方面華裔(中國裔)在美國越來越出風頭,這情況很微妙,亦有些矛盾。

其實華裔在美國影壇揚名不大稀奇,很早便有受歡迎女星黃柳霜,以及得過兩次奧斯卡金像獎的攝影師黃宗霑。然後李小龍、尊龍、吳宇森、成龍、李連杰等相繼拍荷里活片都曾成功,使香港式武打動作大大影響了西片和世界各地影片。

來自台灣的李安憑《斷背山, 2005》《少年Pi的奇幻漂流, 2012》得過兩次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之前又憑《卧虎藏龍, 2000》得最佳外語片獎。——來自中國大陸的趙婷近年在美國拍攝非主流片《浪跡天涯》Nomadland, 2020 得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和最佳女主角獎(法蘭西絲.麥杜曼 Frances McDormand),隨後她還拍了荷里活超級英雄大片。

還有拍《喜福會》 The Joy Luck Club, 1993 賣座的王穎,拍《狂野時速》Fast and Furious 系列狂收的其中兩位導演林詣彬、溫子仁,都是華裔導演。此外,由《花木蘭》《功夫熊貓》而至《我的超豪男友》和《尚氣與十環幫傳奇》等荷里活熱門片,都是中華或華裔的題材。

美國影壇越來越反歧視,重用非裔、亞裔和拉丁美洲裔人材與題材,打破西方白人佔盡優勢的慣例,本來很好。然而踏入廿一世紀以來,荷里活側重奇幻特技和超級英雄猛片,逐漸失去雅俗共賞的主流。 同時受「政治正確」影響,變得崇黑貶白、重女輕男,又多了偏鋒、另類、惡搞,漸失平衡。

《奇異女俠玩救宇宙》正是惡搞、失衡的典型,所謂科幻非常兒戲。此片無疑很捧華裔移民的場,縱使夫妻衝突、母女成仇,始終一家親。相反,片中白人如珍美.李.寇蒂斯 Jamie Lee Curtis飾演的女稅務官則被醜化,她因而獲最佳女配角獎,其實很諷刺。

種族平等應該互相尊重,一視同仁,不應該由於舊時荷里活片往往白人至上,醜化有色人種(除了蘇絲黃之類向白男投懷送抱的女性),現在就報復式醜化白人。

今屆奧斯卡影帝獎頒給《鯨》(The Whale)的班頓.費沙Brendan Fraser,也很諷刺。這位曾經英俊有型的《盜墓迷城》( The Mummy, 1999 - 2008, 一共三集)白人男星故意弄得超肥醜怪,其實表現最突出不是他的演技,而是他自我增肥加上特效化裝,肚腩膨脹下垂得極難看,簡直 “變態” ——體態變得畸型。

拍過《黑天鵝》的 Darren Aronofsky 編導《鯨》,改編舞台劇,是古怪的文藝片。男主角身為專業文藝導師,本來有妻有女,後來變為「基佬」家庭破裂,因亞裔男戀人死亡而暴食自閉到痴肥成疾,但仍在網上開班教文學寫作。他的十多歲女兒亦因家變而自暴自棄,對父親也又愛又恨。另一重要角色是很有神心但逃離家鄉的傳教男青年,與男主角女兒結成歡喜冤家。

總之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鯨》最後歸結於人間有情:超肥爸爸垂危時證實愛女情深,寧願不求醫也把全部積蓄留給女兒。這女兒亦使傳教男青年與家人和好如初,這對少女少男看來建立了情緣。

《鯨》的故事題旨不錯,但全片焦點幾乎集中於男主角的超肥醜怪,我覺得沒有必要弄得那麼難看。當然,這是「博」得獎的影片,同性戀、親情、還有亞裔角色都可得分,加上造型故意醜怪得離譜,於是得影帝獎了。

還有一個重要配角必須一談,就是越南裔周洪Hong Chau飾演的亞裔女護士,經常到來照料男主角,而他的已故男戀人正是她的弟弟,她也似乎愛上男主角。——周洪或許有越南華僑血統,演技甚好,亦參演了《五腥級盛宴》The Menu, 2022。

事實上,亞裔在美國影壇越來越重要,尤其是華裔。不過正如前述,美國一方面恐華,針對共產中國,要限制中國留學生赴美;另一方面又抬舉華裔,似乎「以華制華」,實在很複雜。

無論如何,美國始終以白人佔大多數,可是荷里活與奧斯卡越來越為了「政治正確」,對白人角色有所「歧視」。今屆奧斯卡提名影帝影后獎的人選都以白人較多,但影后由亞洲華裔楊紫瓊贏得,影帝獎頒給好心而愛上亞裔男子的醜怪白男。——傳統白人角色都落敗了,包括也算熱門的《貓王 Elvis》男主角 Austin Butler,《Tár》女主角 Cate Blanchett。

楊紫瓊勁敵,正是主演《Tár》的姬蒂.白蘭芝 Cate Blanchett,她飾演在歐美都吃香的交響樂女指揮家,是典型西方白人才女,又是同性戀者。微妙的是,片中她後來因醜聞落難,「淪落」到亞洲菲律賓求職,指揮樂隊為「怪獸」觀眾演奏。可見西方一方面抬舉亞裔,同時亦有白人認為亞洲是「蠻夷之地」。

也要提提瑞典導演Ruben Östlund的英語片《上流落水狗》(Triangle of Sadness),得康城影展最佳影片金棕櫚獎,亦獲今屆奧斯卡提名三項大獎。此片極力諷剌西方白人上等階層「折墮」,紳士貴婦在豪華遊船上狂嘔狂吐,醜態百出,非常核突。沉船後流落孤島,本來在遊船上無面目見人的亞裔清潔女工,由於懂得捕魚煮食,就反奴為主,報復式奴役甚至害死白種貴人!

《上流落水狗》拍得離譜、偏鋒,但充分顯出本來高高在上的白人落難失威,面臨亞裔嚴重威脅的心態。這種心態在西方存在,不可忽視。因此,《奇異女俠玩救宇宙》在奧斯卡大獲全勝,西方未必人人心悅誠服,大概亦有人認為證實了以中國為首的「亞洲威脅論」。華人也不宜太高興,因為那部《奇》片究竟是好是劣,大有爭議。

相比之下,幾年前韓國片《上流寄生族》Parasite, 2019, 破例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獎,成為歷來首部亞洲片及非英語片得此獎,整體水準好過《奇異女俠玩救宇宙》。但當時美國總統特朗普 Trump 就不滿奧斯卡首獎頒給亞洲片,相信不少白人保守派有類似心態。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

發佈於 博評
By 2023-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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