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目偵信》、《烏托邦浩劫》電影海報

民以食為天，以什麼為地呢？ 當然就是居住、工作、生產都必須的房地產。——總之，衣食住行在全世界都極重要，尤其是食和住，經常構成問題，釀成危機。各地無數電影拍過房地產問題，往往針對無良地產商，荷里活早已拍過墳場發展地產，建成花園洋房，變為陰魂不息的鬼屋！

亞洲人口密集，居住問題尤其嚴重，充滿爭議。本周新映香港鬼片《陰目偵信》，以及下期上映的韓國災難片《烏托邦浩劫》，都與房地產有關。前者黑色搞笑，後者更黑得滿佈天災人禍，而製作盛大得多，亦有深度得多。

梁國輝導演的《陰目偵信》，改編「三聯幫牟中三」（不是「新儒家」大師牟宗三）的網絡小說，一味搞鬼搞笑，難免兒戲胡閙。勝在有通俗綽頭，由香港「唱跳男團」 ERROR 四子主演，新舊交融炮製香港式鬼馬，可以得啖笑。

四子中的何啟華，曾在《毒舌大狀》飾演黃子華的男助手，獲得好評（我很脫節，全靠朋友指點，才知道他是ERROR成員）。今次他佔戲最重，扮演上班族小職員，顯然是日本迷，號稱「小太郎」，其實忠直戇居，自從買到一把離奇地會說話的日本武士刀，就霉上加霉、黑上加黑，不斷撞板出事，淪為失業的廢青。

何啟華遇上另三個扮鬼扮馬的廢青：肥仔梁業演「石頭」有陰陽眼、吳保錡是扮冷峻的「阿良」、郭嘉駿做自稱「外星混血」的Patrick。然後何啟華加入了他們很豆泥的「陰目偵信」捉鬼偵探社。

四子拍檔的過程頗為生動，又有自嘲。主要劇情是他們前往一座舊樓驅鬼，諷刺地產奸商不擇手段收購，甚至收買鬼道高手，在舊樓用勾魂妖術弄死住客。於是搞鬼搞打鬥又搞推理，還有美少女玩玩青春戀情。

全片無厘頭，總算人物豐富。除了美少女譚旼萱和郭思，亦有周家怡演奇女子，另有一個女童的陰魂。′——廢青之外，住客中有太保、羅永昌飾演廢老，沈震軒演自戀狂大隻佬。妙在葛民輝扮演紙紥師父，玩出中國傳統紙紥祭品和符呪；鄭浩南扮演武士刀的日本武士之魂。

《陰目偵信》與《死屍死時四十四》同路而殊途，分別在於「廢柴舊樓閙鬼」與「中等大廈棄屍」，都比《鬼同你住》和《失衡凶間》有綽頭而沒有賣弄恐怖血腥。其實《陰目偵信》是美國老牌《捉鬼敢死隊》的變奏，加上日式、中式、港式元素。根本上，搞鬼搞笑的香港片歷來不少，前幾年較成功的是《陀地驅魔人》和《救殭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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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南韓的災難特技驚恐片陸續有來，甚至拍攝新靚住宅大廈「陸沉」的也有。新片《烏托邦浩劫》照例有無數高樓大廈傾倒變為廢墟，但重點不是賣弄災難奇觀，而是深入、具體呈現大難臨頭之下的人性變化。

此片開頭回顧南韓由貧窮破落，逐漸經濟發展，民眾極力從貧民區爭取「上樓」，一代一代供樓買樓，希望成為現代化屋苑的業主。——香港情況同樣，地少人多的困境更嚴重，而且比起南韓人居住單位越來越大，香港郤越來越細，實在啼笑皆非。

《烏托邦浩劫》那座大地震後僅存的「皇宮」屋苑大廈，並非豪宅，但已經是不少人夢寐以求的烏托邦，單位面積看來大過香港多數中產住宅。——諷刺的是，片中鄰近真正高尚的豪華大廈築起高牆，與次等的「皇宮」居民劃清界綫，但地震倒塌後那些高尚災民，反而要哀求次等「皇宮」收容。

災難發生於嚴寒冬天，露宿災民幾乎必然凍死餓死。幸運的「皇宮」住客中也有惻隱之心，收容災民同舟共濟。然而災民太多，「皇宮」不可能不設防，業主開會商議對策，決定驅逐外來人的情景，拍得充滿真實感。

金善映 （或譯金先英）飾演屋苑婦女會主席，在危急中冷靜主持會議，顯出女強人風範，又能顧全大局不攬權，推選見義勇為的硬漢李炳憲做居民臨時代表，讓他當上保護屋苑的領袖。他的確有勇有謀，成為「皇宮」之王。

李炳憲是此片主角，做到公正無私，不斷在屋苑內外解決糾紛，帶頭進行生死搏鬥。然而他到底是大英雄，抑或是冒牌貨、大罪犯呢？——主要角色還有朴叙俊、朴寶英飾演青年夫婦，他是英武公務員，她是善心護士。

劇情發展下去危機重重，險象橫生。特別驚險是屋苑勇士們出外，在首爾廢墟中找尋食物和補給品，隨時會遇上像野狼餓鬼的餘生兇徒。李炳憲角色的隱閉身份和罪行，則形成懸疑奇案。編導嚴泰華有功力，故事集中而曲折多變，拍出扣人心弦的專業水準。

其實我不大喜歡太黑色冷酷悲慘的作品，而且看過太多刻劃人性陰暗面的影片，「反烏托邦」成風成潮亦簡直泛濫。無論如何，《烏托邦浩劫》是黑色災難電影中的佳作，李炳憲演得最好，這角色處於忠奸難分的夾縫，性格與處境都複雜。而居民們一時捧他為大英雄，一時圍攻狂踩他為大壞蛋，可見群眾也可善可惡，絕不單純。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