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計情車》宣傳海報

計程車，兩個人，個多小時車程，斷斷續續交談，成為一部「全對白」的電影。認真來說也不算全無動作，因為講話時當然口舌活動，有時也會眼動。行駛時車動，司機掌握軚盤亦要手動。女乘客間中用手機收訊傳訊也有小動作。開頭上車，結尾落車，全身都要移動，成為全片的「大動作」。

除了這些，《解憂計情車》（Daddio）真是一齣「話劇」，亦等於舊式俗語「口水多過茶」，故意違反電影作為motion picture和movie的動感特性，甚至比正常「話劇」更少動作。——我看過不少「話劇」，往往講多亦做多，莎士比亞名劇《王子復仇記》《羅密歐與茱麗葉》都有比劍武打，現代劇場更活用舞台空間與肢體動作。實際上，此片適合改為「電台播音劇」。

總之，這部美國片十分反主流，絕不迎合戲院大銀幕的市場。但正因女編導姬莉絲蒂‧荷爾Christy Hall我行我素，又能細緻描述感性的動靜，尤其是心理的波動，《解憂計情車》就成為「不叫座」但「頗獲好評」之片。

姬莉絲蒂‧荷爾 Christy Hall 今次初任導演，拍出小規模冷門片，然而得到《格雷的五十道色戒》（Fifty Shades of Grey）賣座系列女星 德歌達‧尊遜Dakota Johnson和老牌影帝辛‧潘Sean Penn助陣合演。前者艷麗又演得特別好，是這部「對白片」最可觀的元素。

話說漂亮時髦的女主角，那晚飛抵紐約市「堅尼迪機場」後，搭的士回返曼哈頓寓所。的士司機是鬍鬚勒突、滿口Ｆ字頭的大叔，而靚女不介意，互相對答。粗口大叔雖似憤世嫉俗，勝在見識過各類人品，逐漸觸及靚女的心事，使她百感交集，竟然盡訴不可告人的私隱秘密。

這類情況在現實世界可能發生，對親人友人情人也不會透露的重要事情，積壓在心中，反而會對「萍水相逢亦不再相見」的陌生人傾吐出來，就此舒解了心頭大石。

女主角的「情事」與「心事」到底是什麼？此乃劇情關鍵，這裏必須保密。只能說，她似乎有「爹哋」情意結，或許也把「有同情心的大叔」當作爹哋，大叔亦有心事，正好成為她的偶然知音者。

《解憂計情車》並非通俗娛樂片，講來講去，相當考驗觀眾的耐性。然而不算悶藝，亦沒有標奇立異，其實拍出計程車上的日常生活感，以及司機與乘客有時「擦出某種火花」的真切感。片長一小時四十一分鐘，簡直就是當晚行車的真實時間。

重要的是德歌達‧尊遜 Dakota Johnson 飾演「電腦程式員」，有姿色有本事又正派，更能表現出女主角情緒上的微妙變化，楚楚動人。辛‧潘演「的士大叔」也不俗，但我想不少資深男演員亦能演得稱職。可女主角如果人選欠佳，全片就會大大失色。

導演姬莉絲蒂‧荷爾 Christy Hall 原是影視編劇，此片是她去年自編自導，票房僅一百萬美元。今年美國賣座新片《痛愛完成式》（It Ends with Us）亦是她編劇，改編暢銷小說，別人導演，成本二千五百萬美元，票房高達二億四千多萬。香港即將上映。

至於計程車電影，最著名是1976年美國片《的士司機》（Taxi Driver），馬田‧史高西斯Martin Scorsese導演，羅拔‧迪尼路 Robert De Niro主演，茱地‧ 科士打 Jodie Foster 、施貝‧雪柏Cybill Shepherd合演，很寫實又很奇情，最後爆發狂暴槍戰，可能是史高西斯最佳作品。

有的士、有司機的電影多得無數，大動作飛車片經常賣座。我想起美國男星阿當‧戴華Adam Driver，姓「司機」，2016年曾在文藝片《柏德遜》（Paterson）飾演寫詩的巴士司機，編導是怪才占‧渣木殊Jim Jarmusch。

近年國際注目的日本編導濱口龍介，最愛拍攝 汽車上長篇大論講對白，《開我的車》（Drive My Car）就是典型例子，得獎甚多。他去年的《無邪之境》亦有車上漫長對話。不過，濱口龍介電影情節常有奇變，並不簡單。

像《解憂計情車》由頭至尾就在的士上講對白的影片，我前所未見，確有特色，但也實在單調。—— 總的來說，這是一部不落俗套的女性電影。至於側重講話的作品，歷來有冷有熱，莎劇名句甚多，棟篤笑大受歡迎。亦有人喜歡「此時無聲勝有聲」，電影《無聲絕境》（A Quiet Place)也有生意，拍了續集和外傳。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