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新冠重症不但直接威脅患者性命，其所需要的隔離與高呵護措施也需要大量醫療資源，入院病人過多，就會引發醫療系統崩潰，醫院無法有效應付大量病人，對於其他病患(尤其是重病)無法有效照顧造成的間接死亡個案也會急增。(圖片來自Indian Express)

新冠病毒(COVID-19)在2019年末爆發以來，至今已過了約兩年，期間在世界範圍內導致無數人受到感染，數以百萬人因染疫死亡，而受影響最大的非美國莫屬。儘管全球的頂尖科學家仍然廢寢忘餐、努力不懈地為盡快消除新冠病毒對人類的影響而奮鬥，但時至今日，仍然有不少市民聲言冠狀病毒的新型「奧密克戎變異株」(SARS-CoV-2 Omicron variant)只是一個輕微的流感，死亡率並不高，所以不會對人類健康造成很大的影響。他們並以此觀點責備政府，聲稱根本不需要大費周章執行嚴厲的防疫措施，既擾民又影響經濟發展，不如像西方國家一般與病毒共存。

這種觀點是完全錯誤的，只是缺乏醫學常識的流言蜚語，君不見有醫學界權威人士公開發表過同類言論，就知道缺乏科學證據支持該等論點。這類市井傳言雖然極端可笑，但卻有蠱惑人心，騷擾防疫工作的負面效果，所以不能不及時加以指正。

 編按：澳洲算是西方國家中新冠抗疫成績最好的國家之一，故後期抗疫也相對寬鬆，但今次Omicron來襲幾乎就是一擊即潰，1月中開始每日確診人數約在5至9萬人左右，住院及死亡數字也創歷史新高。現時入院與在家隔離人數，已嚴重影響供應鏈。說Omicron是普通流感的KOL，不會向你們說這些情況！(圖片截自澳洲7news FB專頁截圖，資料來自其網頁報道及連結1)

 

從醫學角度而言，雖然Omicron的病徵較以往眾多病毒株輕微，死亡率也較低，據現時觀察約在0.5％左右，表面上真的像是一個輕微的流感病毒。然而，持這個觀點的人士似乎刻意迴避了一個事實，就是Omicron具有比流感以及其他新冠病毒變異株高得多的傳染率。在過往的一個多月內，牠已攻陷了全世界大多數國家，受感染人數成幾何級數攀升。只要運用簡單的數學原理思考，假若受感染人數的基數大，即使死亡率的百分比只有0.5％，實際的死亡數字也會很大。假若美國最終有四千萬人受Omicron感染的話，也會約有二十萬人死亡。這數字已經遠較美國每年死於流感的人數為高(編按：美國近年流感死亡數字是每年12000-61000之間)，而觀乎美國過往的防疫態度，四千萬並非想像中的遙不可及。

事實上，這絕非危言聳聽的謠言。在過去的一個月內，美國的新冠病毒患病率、住院率和死亡率都迅速上升，死亡人數已到了每天近三千人左右。即使這個數字不再上升，一個月內就將會有十萬人死亡。如果這個數字仍未足以讓人恐懼，那麼因大量新冠病毒患者入院而導致的醫療系統崩潰，將令其他正常情況下可以治癒的病人，因未能獲得足夠的醫療資源而死亡，特別是那些病情嚴重，卻因深切治療部床位爆滿而未能入住的人士。從這個角度看，Omicron就顯然並非一種輕微流感這樣簡單了。

 相對於其他幾種變種，Delta 的感染速度已快了接近200%，但Omicron 的傳播速度在早期已經高過過去所有變種幾倍，甚至不用一個月就已變成受傳染地區的主流新冠變異種，且已增長幾乎呈幾何級數上升。圖片翻拍自Economist文章 "Early data on Omicron show surging cases but milder symptoms"的統計，以約翰內斯堡及普勒托利亞(第四大城市及首都)為統計對像

 

若把目光移回香港，就不難發現本地有一些比美國更不堪的先天性防疫缺憾。香港市區面積狹小、高樓大廈林立、人口密度極高，是高傳染性病毒傳播的理想環境。加上本地疫苗接種率偏低，不少長者仍未接種疫苗，而他們卻是染上新型冠狀病毒後致死的高危一族。若當真把Omicron視為輕微的流感，不再採取嚴厲的防疫措施而與病毒共存，那麼必須考慮以往香港每年染上流感的病人數以十萬計。只取五十萬這個數字，也將會約有2500名港人死於Omicron，這已經遠超2003年的沙士死亡人數數倍之多。那不禁要問，如果我們今天可以容忍2500名的死亡人數，那麼當年為何要認真對付沙士？

支持與病毒共存的人還有另一個觀點，認為可以趁這個機會藉達爾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進化論原理，淘汰一些上了年紀、而且對社會不再具備生產力的人，藉此減低政府在社會福利上的財政負擔。在醫學上，這是極不道德的手段，相信不會獲得任何具責任心的醫護人員支持。如果連這種卑鄙的方式也可以採納，那麼採用同一原則，大部分疾病是到了年老時才出現的，基本上就全都不需要治療了。總不能說各方需要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和財政資源去治療癌症、心臟病、中風等疾病，但就可以讓患上新冠病毒的老年人自生自滅吧。畢竟，每個人的性命只有一條。

《楢山節考》所反映的是一個日本部分地區的傳統陋習—農村太窮，糧食不足，就將年過七十的父母丟棄山林，讓其自生自滅的故事。問題是現代社會本來就資源充足，若莫名其妙的要讓為這世界打下基礎的老輩人去死，而且還能振振有辭(有少數疫狂的KOL曾表明這種態度的正確性)，倒只能反映某些人習慣性的無情無義而已。

 

另一方面，其實也不需要擁有深入的醫學知識，只需要運用常理思考，就可以察覺與病毒共存的方式是不可行的。

英美等國在2020年初新冠病毒開始流行的時候，就是輕視了病毒對人體和社會經濟的破壞力，輕率地選擇了「躺平」式的與病毒共存方法，錯過了遏止病毒擴散的最佳時機，導致以後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時至今日，想再回頭控制病毒也已經不可能了，但其社會、政治、經濟、民生、醫療系統卻遭受了嚴重打擊。有西方先進國家的痛苦經驗作為前車之鑑，難道我們仍敢重蹈覆轍？

 美國的社交距離禁制措施已漸漸取消了，但Omicron來襲，染疫人數創史無前例的歷史新高(100萬 / 日！！)，極大量病患需隔離或在家休息，不但醫院人滿為患，連交通基建都面對缺人的風險，在大規模國內物流鏈斷裂的情況下，不但市場缺乏貨品，連載美國國內外網購火車可能都因為警戒不足而遭暴民搶劫，快遞件散滿一地，場面竟延綿數公里，令人震驚。究竟是誰說Omicron影響甚微的？(Youtube擷圖)

 

美國就是從一開始就把新冠病毒當成流感看待的國家之一。如果新冠病毒真的只是流感，那麼我們何曾看過流感可以把美國蹂躪成現在這個樣子。哪年的流感曾經使美國一年喪失四十多萬條性命，屍體堆滿紐約的殯儀館，美國人均的預期壽命光在2020年就下降了1.5歲，還導致美國的產業鏈斷裂，逼使美國聯儲局要大量印發美元，令美國政府要向國民派發現金補貼，讓不少美國人眼見即使不用工作也有現金收入而寧願辭職躺平，大量貨輪停泊在加州外海等待靠岸，貨櫃碼頭癱瘓，物流中斷，通脹率上升到40年最高的7％，美國人要勒緊褲頭過苦日子......

編按：就是因為前期的玩忽，並沒有重視疫症對社會造成的重大破壞，至最後方知闖出大禍，無法收拾，才出現那麼多騷操作……不是出些疫招，就是不斷甩鑊或轉移視線，無怪福奇這些於中央醫療防疫體系多年、經驗嫻熟的多朝元老，都忍不住在鏡頭前表示驚訝與無奈。(動圖來自連結)

 

流感常年有，何歲猛如斯？

另外，如果新冠病毒真的只是流感那麼簡單，那麼最受中國人愛戴的川普總統，哪年患上流感時曾經願意作為白老鼠而服用試驗中的藥物？流感既然病情輕微，何以川普總統又建議國民注射消毒劑作為治療？既然大部分流感病症是可以自癒的，那美國又何須如此勞師動眾呢？

美國在這場「輕微的流感」中，正不斷削弱自己的綜合國力。另一方面，美國的主要對手由於處理「輕微的流感」得當，得以趁機迅速從後追趕上來。此消彼長之下，外界推測美國GDP獨霸全球首位的狀況，將會由2033年縮短到2028年左右就被其對手超越。

唯美國馬首是瞻的人士，在看到這種情況後，更不應再把Omicron視作輕微的流感而提倡與病毒共存，而是要提醒美國改弦更張。不是嗎？再這樣下去，霸主的地位很快就要拱手相讓了。

編按：事實上，在新冠變種進一步弱化，具備更廣泛可預防 / 減輕新冠徵狀與更可靠特效葯面世兼能全球性供應前，與病毒共存的戰略仍需面對極大風險，圖左為中國自行研發並已作國內緊急注冊的安巴韋單抗注射液，以及已獲包括中國六家葯廠在內27個全球葯廠獲授權生產仿製葯的默沙東口服抗新冠病毒藥物Molnupiravir，葯廠仍需於交貨後繳交專利費，但全數將撥入聯合國開設的藥品專利池組織(Medicines Patent Pool)，用來協助中低收入國家獲得較廉價的仿製葯。(圖片來自連結1及YOUTUYBE擷圖) 

 

 

作者自述

安道全(筆名)，香港公共醫療前線醫生。

蓼兒窪，方圓八百餘里，俺就在那兒紮寨落草，不受朝廷管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