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們
香港輕新聞(Lite News Hong Kong)是一個致力於提供中立報導和獨到評論的網絡平台,成立於2015年9月。我們立足香港,關注全球的政治、時事、經濟、文化和趣聞。
學研社成員,著有《全球化多面體:我們如何面對》一書。生於政治家庭,由細到大經歷無數次大、小選戰,由派傳單、貼海報到運籌帷握,決勝帷幕之內。深感大江東去,浪淘盡,不如神遊張家界。既厭倦政治,又離不開政治。閒時只好提筆論政,如風花雪月。
早前,前特首梁振英就土地供應問題發出批評意見,遭到特首和政府高官的反駁,雙方更以「糖水論戰」刷出火花,讓一直沉靜的政壇和民間評論有些生氣。
今屆特區政府和歷屆的最大分別,在於勇於反駁,無論是對外國政府官員和領事對香港內政事務的干涉、指手畫腳,抑或是對議會內的、如謝偉俊議員的「小紅書治港論」,再到近期江玉歡議員的「犯法論」、「針紙論」,不是被現屆政府駁斥,就是不受歡迎。
在中美博弈的國際局勢下,香港動亂又平定不久,誠然,剛「治」但正需改革發展而及「興」時,社會穩定發展十分重要,特別是針對外國勢力及其代理人的惡意言論、有居心者挑動市民的讒言、甚至是敵對的認知作戰假資訊,港府當然要及時反駁澄清。反駁雖然有其需要,但從另一邊看,政府的反駁文化,會否自我杜絕言路?
政府對於批評的處理是否需要分一分敵我?是否不需要理會言者的動機是善意還是惡意?批評是否利於香港整體的公眾利益?是有否利於香港的改革及發展?又或者只是有理無理就嚴厲反駁呢?
春秋時代後期,鄭國由子產執政時期,推行新政,改革土地及賦稅制度,制訂刑法。為了推行改革,子產於昭公六年(公元前 536 年)「鑄刑書於鼎」,可能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在公共場所向民眾公布成文法典。子產「鑄刑書於鼎」,受到了當時仍尚禮制的傳統保守派貴族與士大夫的強烈反對。當時,鄭國的鄉間有「鄉校」,所謂「鄉校」,是村民休息、閑聊之所,時而議論官府施政的地方,有人就因此進言要廢「鄉校」。
《左傳・襄公三十一年》記載:鄭人游於鄉校,以論執政。然明謂子產曰;「毀鄉校,何如?」子產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政執政之善。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為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葯之也。」
對於廢「鄉校」一事,子產並不同意,他說這只是人們小聚、議論一下的地方,他們喜歡,我就推行,他們討厭的,我就改正。他們的言論是我的行動指引,我為何要毀掉呢?對我來說,即刻制止這些議論很難嗎?然而用威壓來制止,就像堵塞河流來解決洪水一樣,河水大決造成的災難反而會傷更多的人,不如開個小口導流,然後再針對意見解決問題。
子產「刑鼎」,公佈刑法後,「鄭國多相懸以書者」,「以書相也」,就是民間有很多人以懸書形式抗議和批評。在眾多批評者當中,有一個著名的士大夫:鄧析。他不僅是最早的私學老師,亦是最早的訟師之一。子產公布刑法後,大量的人找鄧析教人打官司,而他又善於找法律的漏洞,指導詞訟。他還通過懸書批評子產的刑法漏洞,並推荐自己的刑法「竹刑」。
據《呂氏春秋》記載:子產令無懸書,鄧析致之。子產令無致書,鄧析倚之。令無窮,則鄧析應之亦無窮矣。翻譯成白話就是,子產下令禁懸書,鄧析就改用「致書」,以寫信形式來批評;禁「致書」,他就用「倚書」,即在投寄物品時附夾書信的方式批評,子產禁完又禁,他又以不同方式繼續批評。
鄧析的做法,對子產的執法,推行新政,社會改革都造成了困擾。《呂氏春秋》甚至說到,當時「鄭國大亂,民口喧嘩」,於是「子產患之,於是殺鄧析而戮之,民心乃服,是非乃定,法律乃行」,並禁止懸書。
從現代社會的角度,即使鄧析多次違法違禁,子產多次容忍,至「鄭國大亂,民口喧嘩」才把他殺了。但子產殺鄧析禁「處士橫議」的懸書,都是侵犯了言論自由,然而他沒有廢止「鄉校」,卻又使民間的聲音能上達,改善施政。當然,我們不能對子產太苛求,畢竟他始終生是於距今二千多年的時代。那麼子產的政績又如何呢?
《左傳・襄公三十年》記載了子產執政時的民謠變化:從政一年,輿人誦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子產改革第一年,百姓控訴,計我家產收我財物稅,量我耕地收我田稅。誰殺子產,我就助他。三年後,百姓嘗到改革的益處,就改口說,子產死後,誰來繼承他呢?」 [註1]
鄧小平先生,一九七九年在《新時期的統一戰線和人民政協的任務》講話中說到:我們要廣開言路,廣開才路,堅持不抓辮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的「三不主義」,讓各方面的意見、要求、批評和建議充分反映出來,以利於政府集中正確的意見,及時發現和糾正工作中的缺點、錯誤、把我們的各項事業推向前進。[註2]
筆者明白,現今的香港,外處於百年之大變局中,內有改革的迫切性,政府對「處士橫議」、「鄉校輿論」十分敏感,但過度反駁,使人不發言,自絕言論也不利施政。何況,國安法已立,動亂份子亦已懲,既有「刑鼎」,何懼懸書?
香港正身處改革時刻,同是當時代領導改革的子產和鄧小平,都著重廣開言路,以利集中正確的意見,推動改革。香港政府亦應廣開言路,避免過度反駁的文化而杜絕言路。對於意見和批評,要有因應之策,分清敵我,弄清內外,是惡意評擊,還是善意批評,動機是否純正,還是立心不良,甚至是認知作戰,都要仔細分清,分別有處理之策。即使需要反駁,都要因應發言者的不同情況,有不同反駁和回應的步調和程度。只是一味的反駁、反駁、反駁,只會自絕言路,不利施政。
本文作者:無雙直傳(劉礎慊),學研社成員,著有《全球化多面體 我們如何面對》一書
參考資料
1.《中國古代傳播政策史》|作者:何勇|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
2.《鄧小平:新時期的統一戰線和人民政協的任務》|鄧小平文選第二卷
手機分享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