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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資深影評人。1964 年開始寫影評至今。
水深當然不是「水頭充足」,相反,影市低迷得好像掉落大海,變為落水狗,一間間電影院結業。——但這其實是普世現象,各地電影院旺盛的黃金時代早已過去(後進的中國大陸電影業,遲至廿多年前才市場化大旺,近來也遜色了)。隨着串流網絡流行,人們紛紛在家看片,唯有熱門話題之作,才買票入院捧場。
「香港電影已死」的言論也說了很多年,妙在說來說去港片始終未死。—— 最離奇是2024年,普遍水深中出現個別火熱奇跡,好像海底火山爆發,或似深海鑽油台「井噴」! 《九龍城寨之圍城》和《破。地獄》相繼狂收,後者還刷新港片在本港歷來最高票房及最多入場人數的紀錄。
這一年港片產量買少見少,值得注意的是可觀之作不少。坦白說,過去港片「多產暢旺的年代」,其實甚多馬虎粗俗,現在市場不景反而少了粗製濫造,較多不落俗套的創作。
這裏列出十部我認為各有特色的港片:
*《破。地獄》,陳茂賢導演,黃子華、許冠文、衛詩雅主演,反娛樂主流,以殯儀業為題材,拍成感人之作。
*《九龍城寨之圍城》,鄭保瑞導演,林峰、古天樂及老中青群星演出,大打大鬥。重要的是營造消失了的九龍城寨「地獄式」情景,大受談論。
*《爸爸》,翁子光導演,劉青雲、谷祖琳、蘇文濤主演。平實描寫倫常血案中兇手爸爸的感受,以善意親情面對邪惡悲劇。
*《但願人長久》,祝紫嫣導演,吳慷仁、祝紫嫣、許恩怡等主演,細緻刻劃 內地來港移民家庭的二十年變遷,包括兩姊妹的成長,與父親的恩怨。
*《從今以後》,楊曜愷導演,區嘉雯、李琳琳飾演長相廝守的女同性伴侶,其一死後,因遺產問題引發複雜的人性紛爭。
*《武替道》,梁冠堯、梁冠舜合導,董瑋、劉俊謙、伍允龍主演。拍攝香港影壇武師與武指的故事,有血有淚,生動真切。
*《焚城》,潘耀明導演,劉德華、莫文蔚和新舊群星合演。拍成核輻射大型災難片,題材誇大牽強。好在絕境動作戲和政府應急爭議戲交織,攝製效率可觀。
*《談判專家》,邱禮濤改編美國舊片,劉青雲、吳鎮宇主演。把警方內部惡鬥及談判講數拍得奇情緊湊,演技好,有劇力。
*《填詞L》,黃綺琳導演,鍾雪瑩飾演熱愛填詞的女主角。由學校、家庭而至走出社會,在香港和台灣闖蕩,豐富有趣。
*《香港四徑大步走》,Robin Lee導演紀錄片。地獄式高難度 長途跑山,艱巨挑戰體能和意志,亦是有血有淚值得鼓掌之作。
這十部港片幾乎都有地獄式險惡處境,亦都或多或少突破困難,不會消極。雖然每一部都有可以挑剔之處,而且多數票房收入有限,好在各有可取,台前幕後 新舊人材亦各有表現。
此外,袁劍偉導演《盜月者》,何妙褀導演《我談的那場戀愛》,葉鈺瀛導演《寄了一整個春天》,甄子丹導演《誤判》、梁禮彥導演《久別重逢》等片,類型各有不同,製作有大有小,都用心機企圖別開生面。
海峽兩岸的華語製作方面,在香港最受談論的並非電影,而是王家衛的上海電視劇《繁花》。—— 賈玲自導自演的大陸賣座片《熱辣滾燙》,話題是她親自瘦身成功。—— 徐崢自導自演《逆行人生》票房欠佳,但拍出「外賣騎手行業」的酸甜苦辣,我認為好過沈騰主演的賣座喜劇《抓娃娃》。
這一年我看到的大陸片,最有塞外粗獷風味是管虎導演《狗陣》,彭于晏與黑狗主演人狗之情,相當特別。—— 張藝謀導演《第二十條》,涉及武力反抗欺凌者的法律問題,內地叫座。—— 賈樟柯的《風流一代》則令我失望。—— 台灣片就看得不多,《破浪男女》賣弄情色,《女兒的女兒》一味婆媽。
南韓片也看得少,但沒有錯過政治驚險片《12.12首爾之春》,影射1979年全斗煥軍事政變奪權,去年在南韓叫好叫座。但香港沒有排在影院放映,只在收費電視推出,直至最近首爾發生戒嚴醜聞,該片才引起較多談論。
泰國片《全職乖孫》,拍攝華裔家族的婆孫奇緣,是有笑有淚佳作。—— 日本片方面,德國Wim Wenders導演東京公廁清潔工人片《新活日常》、阪本順治導演《小菊的世界》拍攝江戶時代糞便工人,都是優異的屎尿片。—— 荒井晴彥導演色情文藝片《花腐》也別具風格。
至於西片,對我來說「合心水」的越來越少,往往古靈精怪。—— 全球最賣座的兒童動畫《玩轉腦朋友2》(Inside Out 2)當然不適合非常超齡的我。賣座亞軍《死侍與狼人》(Deadpool & Wolverine)就粗鄙不文。添布頓《嘩鬼家族》(Beetlejuice)自我重複怪雞。《小丑:雙瘋》(Joker : Folie à Deux)弄巧反拙,不及前作。—— 我沒有看《帝國驕雄2》(Gladiator 2),據說獲得好評,但能否勝過廿多年前舊作呢?
最變態是把美艷與醜怪集於一身的《完美物質》(The Substance),法國女導演Coralie Fargeat真是出位,令狄美摩亞Demi Moore作出地獄式「獻醜」,也受讚揚。
古怪而拍得精巧的是《可憐的東西》(Poor Things),希臘Yorgos Lanthimos導演。—— 魔怪而正路有趣是歌舞片《魔法壞女巫》(Wicked),美國華人朱浩偉導演。—— 詭異而出色是《沙丘瀚戰:第二章》(Dune : Part Two),加拿大法裔Denis Villeneuve導演,勝過前作。—— 澳洲老將George Miller導演《芙莉歐莎:末日先鋒傳說》(Furiosa : A Mad Max Saga)寶刀未老,但難免少了上一部的驚奇。
美國片《阿諾拉》(Anora)得到「康城影展金棕櫚獎」,描述紐約脫衣舞孃與俄羅斯富二代的姻緣,後來慘遭拆散。此片沒有變態出位,而是回歸中外自古都有的風塵女子與公子的傳奇故事,由《紫釵記》《茶花女》到《風月俏佳人》都屬典型。《阿諾拉》拍得通俗靈活,然而限於炮製色情加上搞打搞笑,不宜過譽。
另一美國浪漫情緣出事片《痛愛完成式》(It Ends with Us)涉及家暴問題,做到佈局巧妙,拍得含蓄。妙在該片女編劇Christy Hall自編自導的小品片《解憂計情車》(Daddio)很別緻,全片就是一個女乘客與的士佬在車程中閒談,而拍出戲味。
最正經又別具怪異的是《教宗選戰》(The Conclave),把梵蒂岡秘密會議推選新教宗的過程,拍成很有格調的懸疑奇情片,結局出人意表。我不是完全滿意劇情,幸而德裔導演Edward Berger手法不錯。
吳宇森在法國拍成英語新片《The Killer》,改編他自己的香港舊作《喋血雙雄》,周潤發角色改為女殺手,李修賢警探角色改為黑人。此片局部保持吳宇森本色,但不及舊作,主要在電視「串流平台」放映。
其實電視甚多殺手片和劇集,例如英國新劇集《豺狼之日》(The Day of the Jackal),原著數十年前拍成名片《神探智擒職業殺手》,現在改為新世紀大開殺戒,成績有優有缺,也值得殺手迷注意。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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