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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研社成員,著有《全球化多面體:我們如何面對》一書。生於政治家庭,由細到大經歷無數次大、小選戰,由派傳單、貼海報到運籌帷握,決勝帷幕之內。深感大江東去,浪淘盡,不如神遊張家界。既厭倦政治,又離不開政治。閒時只好提筆論政,如風花雪月。
《哪吒》系列動畫的第一部《哪吒之魔童降世》,2019年上映,當年已獲得 50 億人民幣的票房, 是中國國內電影票房歷來第二高的電影,當時票房最高的電影是《戰狼2》。圖為《哪吒1》劇照。(圖片來源:ecores)
《哪吒之魔童閙海》(下稱《哪吒2》)票房取得驚人的成功,截至 2 月 13 日,其票房已超 100 億人民幣,躋身全球影史票房榜第 17 位,位列全球動畫電影票房榜第 3,也成為全球單一市場票房榜的冠軍、中國首部百億電影 [注 1及 2]。動畫特技引致的官能刺激固然是《哪吒2》成功因素,但更具意義性的是其文化精神內核,我們不再受西方精神文化操控,我們成功把自己的傳統故事,以現代化的方式演繹,建立有自己特色的現代化精神及價值體系,是繼硬實力之後,衝擊更難突破的西方軟實力霸權。
#Breaking: Congratulations to #Nezha2 for becoming the first Chinese film to surpass 10 billion yuan ($1.4 billion) at the box office and reaching the top 20 of the global all-time box-office chart! A historic milestone for Chinese cinema! #BoxOfficeRecord https://t.co/yeJJGcsURe pic.twitter.com/FIyDZPaNCr
— Global Times (@globaltimesnews) February 13, 2025
我國傳統文化故事,被現代化包裝或改篇之後,於世界取得成功的例子不少,如受中國古代文化影響的日本,就有電玩的《三國誌》戰略遊戲、《真・三國無雙》等,動畫有參考孫悟空的《龍珠》等。但以上的作品都不是我國國人創作,只圖其形,反映不出中國的傳統精神價值。
電影的核心衝突圍繞「天命」與個體自主性的對抗。哪吒作為「魔丸轉世」,被賦予了注定的毀滅命運,但最終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宣言打破宿命。這句台詞不僅是反抗精神的體現,更呼應了中國傳統文化中「人定勝天」的哲學思想(如傳統故事《愚公移山》;《荀子》中「制天命而用之」的觀念),同時也隱含道家「我命在我不在天」的修煉觀 [注3]。
這種對命運的質疑與抗爭,既承襲了傳統神話中哪吒「剔骨還父」的反叛基因,又賦予其現代個體主義的詮釋:哪吒「剔骨還父」的「反叛」,有別於西方個人主義的反叛,「剔骨還父」其實是基於不想連累父母,是對父母思恩情的一種反式報答。
陰陽對立與和諧的辯證思維
我國傳統哲學文化,有著辯證思維。電影通過「魔丸」與「靈珠」的二元對立(源自「混元珠」的分裂),隱喻傳統文化中的陰陽哲學。哪吒與敖丙的關係從對立到合作,體現了「陰陽相濟」的動態平衡,呼應《易經》中「一陰一陽之謂道」的智慧。這種設定不僅強化了戲劇張力,也傳達了「善惡並非絕對」的相對性價值觀。這個和西方文化中「天堂」和「地獄」、「民主」和「專制」、「自由」和「奴役」、「進歩」和「落後」、「西方」和「非西方」等等所建立的二元對立,形成另類的價值體系。
家國情懷與責任倫理
哪吒的父母李靖與殷夫人,以犧牲與包容展現了儒家「修身齊家」的倫理觀。例如,李靖欲以己命換子命的橋段,強化了「父為子綱」的傳統家庭責任;而哪吒最終選擇承擔保護陳塘關的使命,則體現了從「小我」到「大我」的昇華,契合儒家「推己及人」的社會責任感。
以上都是《哪吒2》的傳統價值觀。這個老掉牙的故事所反映的傳統價值其實一直以來都存在,那為什麼今次特別能引起大眾共鳴?因為其故事與台詞除深刻融合了中國傳統文化價值觀外,也通過角色的心理轉變展現了內化人格的複雜性;而哪吒成長心理內化歷程,和中國近代歷史和社會心理歷程韻合,引起情感共鳴。
香港四家電影發行商已確定將聯合在港澳地區上映《哪吒2》,上映日期待定。(香港電台圖片)
以下,筆者想從文化價值觀與心理學角度分析其敘事及經典台詞:
內化人格的建構與衝突
從心理學角度,哪吒的成長歷程可視為內化人格(Internalized Personality)[注4] 的典型範例,其特徵在於將外部規範與價值觀轉化為內在動機,並經歷自我認同的掙扎與整合:
社會標籤與自我認同的衝突
哪吒自幼被貼上「魔童」標籤,這種外界評價與其真實自我(渴望被接納)的衝突,導致其初期以「叛逆」作為防禦機制 [注 5]。心理學中的「標籤理論」認為,個體可能內化負面標籤並形成自我實現的預言,但哪吒通過與敖丙的互動及父母的無條件接納,逐步將「反抗命運」的信念內化為自主性動機,實現了從「他者定義」到「自我定義」的轉變。
中國近代受列強欺壓,更長期被指為「落後」,西方的精神文化優越性,長期佔據了社會群眾的心靈。但傳統文化價值的「人定勝天」,民族的反抗精神仍然長存,咬往牙關的發展,歷經數代人的努力,逐漸走出受西方百年支配的命運。「反抗命運(西方支配的絕對地位)」的信念便內化為自主性動機(自主發展)。由學習西方文明,模仿西方科技和制度,到自我科技創新、制度創新,整個社會、民族的精神面貌,逐漸完成由「他者定義」到「自我定義」的轉變。
道德內化的雙重路徑
電影中,哪吒的「善惡抉擇」並非單一教條的灌輸,而是通過情感體驗(如對父母之愛的感知)與理性反思(如對「天命」的質疑)共同作用。這種「情感-認知」雙軌並行的內化過程,符合心理學家柯爾伯格(Kohlberg)提出的道德發展理論,即個體需經歷從「他律」到「自律」的階段。
中國近代被西方船堅炮利被迫打開國門,同世界其他文明一樣經歷嚴重的文化衝擊。對傳統文化的情感,應否全盤西化的理性反思,經歷了由被迫西化(他律),到全盤西化,到反思西化,再到自主發展(自律)的過程。
創傷修復與自我整合
哪吒的「魔性」可解讀為未經疏導的心理創傷(如孤獨感與被排斥感)。通過與敖丙的友誼、父母的犧牲,以及自我犧牲的選擇,他將創傷轉化為「保護他人」的動力,完成心理學家榮格(Jung)所言的「陰影整合」——接納自身黑暗面並將其轉化為創造性能量。
中國近代的屈辱,導致萎靡的社會精神面貌,懷疑自身的傳統文化價值,就如同個體的心理創傷,是一種社會心理創傷。在經過數代人的犧牲與選擇,如近代的革命先烈、抗日戰爭的將士、以錢學森代表的科學家們的犧牲奉獻,再經數代老百姓的努力建設,我們的民族完成了「陰影整合」,我們接納過去的「落後」和不足,並將其轉化為創造性能量,自信的發展合乎自己國情的現代化道路 [注 6]。
因此,《哪吒2》不只是科技特效吸引那麼簡單,當中是隱含了中國傳統文化價值和社會大眾心理的心理歷程,特別是其經典台詞,所以為何台詞會受到大眾關注。
《哪吒2》 電影劇照。(網絡圖片)
「我命由我不由天」
此句既是對宿命論的反抗,也是內化人格的終極宣言。從文化層面,它融合了道教「自主性命」與儒家「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精神;從心理層面,則體現了「自我效能感」(Self-efficacy)的覺醒,即個體相信自身能掌控命運,進而激發行為改變。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任你怎麼努力也休想搬動」
此台詞揭露了社會偏見對個體心理的壓迫,但影片後續情節(哪吒以行動改變他人看法)暗示了「內化抵抗」的可能性——當個體以內在信念對抗外部偏見時,偏見的「大山」或可被撼動。這呼應了社會心理學中「自我驗證理論」(Self-verification Theory),即個體通過行為強化自我認知,進而影響他人評價。
「若命運不公,就和它鬥到底」
此句凸顯了「抗爭」作為內化動機的驅動力。從文化角度看,它與《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精神一脈相承;從心理學角度,則反映了「內在控制點」(Internal Locus of Control)的建立,即個體將成敗歸因於自身努力而非外部因素。
《哪吒2》通過傳統符號的現代演譯(如風火輪的機械化設計、方言化的太乙真人),將文化基因注入全球化語境,同時以角色的心理掙扎引發跨文化共鳴。其成功在於:
「傳統-現代」的價值鏈接:將「反抗天命」的古老命題轉化為當代青年對「內卷」等現實壓力的隱喻,使文化價值觀具備時代適應性。
「個體-集體」的情感共振:哪吒的孤獨與抗爭,既是個人主義的彰顯,亦暗合集體潛意識中對「文化自信」的渴求,形成「小敘事」與「大敘事」的雙向共構。
正如同早前轟動全球的電玩《黑神話:悟空》,《哪吒2》是我們社會已發展到具備初步的軟實力,能文化輸出的明證。《哪吒2》不僅是神話的重述,更是一場文化價值觀與心理認同的深度對話。它證明,唯有將傳統智慧內化為個體精神動力,並在現代語境中實現創造性轉化,才能真正完成文化的「破圈」與「新生」。值著這種文化「破圈」與「新生」,我們才能逐漸增強軟實力,漸漸打破西方對世界在精神文化層面的二百年壟斷。
我們《就是哪叱》,要與世界建立多元文化的全球治理體系,以反抗一元的美國霸權體系,開創人類自由的詩篇。
本文作者:無雙直傳(劉礎慊),學研社成員,著有《全球化多面體 我們如何面對》一書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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