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世界衛生組織（WHO）總幹事譚德塞發出警告：國際社會對於新冠疫苗的分發計劃正處於「災難性道德失敗」邊綠，他敦促各國和疫苗製造商應採取更公平的策略來共享疫苗。對於目前在疫苗分發的不公平現像，譚德塞舉了一個鮮明的例子：在49個高收入國家中，新冠疫苗接種量已達3900萬劑，而在一個貧窮國家只接種了25劑。

世衛正在領導一個旨在向低收入國家提供新冠疫苗的「2019冠狀病毒病疫苗全球獲取機制（COVAX）」，並希望能在下個月開始在向低收入國家分配疫苗。但譚德塞指，公平分配的前景正面臨「嚴重風險」 。他在18日的世衛理事會年度會議上說，富裕國家這種「以我為先」的超額訂購新冠疫苗，將使世界上最貧窮、最脆弱的人處於危險之中。

本月初，譚德塞曾呼籲疫苗製造商和富裕國家應「停止進行雙邊交易」，稱他們傷害了聯合國支持的擴大疫苗接種的努力。

富裕國家壟斷疫苗供應

到底全球新冠疫苗的採購情況，是否存在譚德塞所指的不公平現像？在作出評論之前，筆者建議讀者們先參考《彭博》製作的新冠疫情數據庫，從客觀的數據中作出自己的符合良知的判斷。

根據《彭博》的統計，目前世界各國／地區已分別向15間製造新冠疫苗的藥廠直接訂購了84.9億劑新冠疫苗，如果疫苗能平均分發全球，這個劑量足以覆蓋全球一半以上的人口（目前全球約78億人，而大多數疫苗需要接種兩劑才有免疫效果）。

不難從這幅世界地圖中發現，富裕國家都被標上了綠色，其訂購的劑量已能完全覆蓋其國民接種兩劑的數量。當中，所有歐盟成員國所訂購的疫苗劑量已達其國民人口的180%。

數據有趣的地方還有，五眼聯盟中的英、加、澳、紐四國所訂購的疫苗劑量，遠超過其國民所需的接種劑量，當中尤以加拿大最多，訂購的劑量已達其國民人口的330%，英國達302%，澳、紐兩國超過230%。美國訂購的疫苗劑量亦達其國民所需的170%。

而且這個超額覆蓋率還有進一步增加的可能，因為受制於各藥廠的產能及供應鏈效率，藥廠出貨量在一特定時間內的供應是有限制的。這些國家為確保疫苗供應能滿足其國民在短時間內的接種需求，都傾向於向多家藥廠同時下訂單，以筆者觀察，只要有西方國家研發的新疫苗通過第三期臨床測試，富裕國家就會馬上訂購，而且訂購量可達該新疫苗一兩個月的產能。

筆者覺得，富裕國家這種「以我為先」的行為全完與他們所標榜的所謂「人權」背道而馳。

雖然，全部西方富裕國家（美國例外）都加入了世衛的COVAX獲取機制，即願意將手中的新冠疫苗讓出部份，透過COVAX機制分發給沒有財力購買疫苗的貧窮國家，但筆者未見有西方媒體報道過，西方富裕國家已撥出部份疫苗給予世衛的COVAX機制。反倒是1月22日傳出好消息，世衛直接與輝瑞及BioNTec達成協議，COVAX機制將直接從藥廠獲得4000萬劑疫苗。

富裕國家國民接種疫苗意願不高

目前，西方富裕國家都在爭取盡快為本國國民接種新冠疫苗，外界估計需等到富裕國家基本完成對本國國民的接種，才有比較大的概率與他國分享疫苗。富裕國家開展大規模疫苗接種已超過一個月的時間，但接種率佔國民人口普遍仍在5%以下。

原因之一，是富裕國家的國民對於疫苗接種的消極態度，這與其政府對疫苗採購所表現出的積極態度形成鮮明的對比。

富裕國家政府均採非強制性接種政策，讓國民自由選擇是否接種疫苗，但目前採購了最多疫苗的歐盟國家國民對接種疫苗的意慾卻偏低。

學術期刊《自然》下屬的自然醫學網站，去年10月發布了一份19個國家的國民對於接種新冠疫苗的接受程度調查。調查在去年6月進行，發現歐洲國家國民對接種疫苗的接受程度偏低，即使疫苗被證明是安全而有效的。

8個受訪的歐洲國家國民當中，只有3個國家的國民願意接種疫苗的比例高於七成，均是疫情最嚴重的歐洲國家）。即便是真有這個比例的國民接種了疫苗，才基本達成群體免疫效果從而壓住疫情；法國、波蘭、俄羅斯三國的國民只有五成多一點。

從事跨國數據研究和分析的機構：YouGov，自去年11月起每月進行了同類的意向調查。令人振奮的是，調查結果顯示歐洲富裕國家的國民願意接種疫苗的比例在上升，比例已超過七成，但人口最多的法、德兩國，此一比例還遠未達到群體免疫的標準，其中法國的比例仍不足五成。

受疫苗的生產規模、產能等因素影響，還有目前能交付歐美國家的新冠疫苗主要是輝瑞及BioNTec的mRNA疫苗，這種疫苗需要極低溫儲存，對分發及接種流程有較高的技術限制。筆者認為，假若在之後幾個月的疫苗供應穩定，要等到這些富裕國家的疫苗接種率達到其人口的七成的群體免疫門檻，最樂觀的估計恐怕也需要到今年第2季結束或第3季。到那時候，富裕國家才有比較大的概率與貧窮國家分享疫苗。

沒有疫苗　非洲疫情堪憂

非洲共有54個國家，13億人口，比北美及歐洲所有國家的人和總和還要多。目前已有確診接近240萬例。

貧窮國家即使能夠在富裕國家完成疫苗接種，在今年第3季開始獲得疫苗供應，但這些國家面對變種高傳播性病毒的出現、醫療系統的脆弱性、病毒檢測能力的不足、人民防疫意識的薄弱、基礎建設對物流分發的制約等等因素，攞在眼前的挑戰還相當艱巨，不知道還要付出多少的生命代價才能克服這個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共公衛生挑戰。

《彭博》早前亦報道，有2億人口的非洲大國尼日利亞，到目前還未能獲得任何一劑疫苗！按照世衛COVAX計劃，尼日利亞應該在本月能收到10萬劑輝瑞及BioNTec研發的疫苗，該國衛生部甚至連分配計劃都已經安排好，但在1月14日，衛生部突然宣布疫苗無法按時送達，再獲得疫苗的時間也未能確定。

南非是非洲各國中疫情最嚴重的國家，據世衛的數據，截至1月27日零時南非的確診新冠病毒病的人數已達1,417,537人，死亡41,117人。

南非的狀況，如果用香港人比較熟識的語言來形容的話，他可說是處於國際上的「夾心階層」。南非沒有窮到能夠通過國際援助獲得廉價的疫苗，卻又沒有富裕到能與發達國家競價購買疫苗。這導致南非能及早獲得疫苗的希望渺茫，人民想接種新冠疫苗，最好的方法是自願參加藥廠的臨床試驗。

更諷刺的是，南非人所參加的臨床試驗，是該國製藥廠阿斯彭製藥公司（Aspen Pharmacare）為美國強生公司（Johnson & Johnson）生產的疫苗，但這些南非生產的疫苗已被歐洲訂購，沒有一劑為南非預留。

國際特赦組織也對目前全球的疫苗分配情況作出批評，去年12月，其經濟和社會正義事務負責人史蒂夫・科克本（Steve Cockburn）在一份聲明中說：「富裕國家負有明確的人權義務，不僅要避免採取可能損害在其他地方獲得疫苗的行動，而且還要合作並向需要援助的國家提供援助」。

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

「疫苗民族主義（Vaccine Nationalism）」是去年出現了一個新詞語，是指每個國家在確保疫苗供應方面都為自己而不是為全球共同利益而行動。世衛於去年就呼籲富裕國家加入COVAX，與貧窮國家共享疫苗。譚德塞當時就說到：「我們要防止疫苗民族主義。」

美國喬治城大學外交關係委員會全球衛生計劃主任托馬斯・波利基（Thomas Bollyky）去年接受《英國廣播公司》採訪時則說到：「西方國家肯定存在疫苗民族主義，在美國和英國的呈現形式是：政府壟斷大量初始疫苗供應」。富裕國家的政府將研製疫苗視為國家威望和科學實力的象徵，並想盡辦法確保他們有優先接種這些疫苗的權利，以挽救自己國民的生命及其已受疫情重創的經濟。

面對全球疫情持續，香港政府或者香港人自己為世界抗擊這場世紀疫情「貢獻」了什麼力量？

同樣根據上面《彭博》所搜集的數據，香港政府所訂購的疫苗劑量已達其人口的154.6%，排在美國、冰島之後，比以色列、日本還要多。根據政府新聞處自己公布的數據，目前已向三家藥廠訂購2250萬劑疫苗，上周公布了還計劃向第四家藥廠訂購疫苗。如果訂購成功，訂購劑量又與前三家藥廠相同，那麼我們香港便可以一舉反超歐盟各國，站到了與盎格魯・撒克遜人同一個梯階之上了。

同樣引用上面《YouGov》的疫苗接種意向調查，香港人中願意接種新冠疫苗的比例在過去幾個月呈下降趨勢，在政府展開了疫苗接種計劃的宣傳後仍然下降。該調查的最新數字是只有36%的港人願意接種，比歐洲最低的法國還要低。

由此可見，香港政府抗擊疫情的做法與西方富裕國家的做法相當接近，而且足與五眼聯盟的盎格魯・撒克遜人看齊。在政策執行上沒有採嚴格的措施去阻截病毒輸入，面對第四波疫情早在社區擴散的事實，卻又沒有採果斷行動中斷傳播鏈，現在就寄望全民的疫苗接種來徹底解決問題。

若懂得亡羊補牢還好，但如何去補牢也得有方法、有技術，在疫苗採購數量方面是否應該緩一緩，先做好對香港市民的宣傳教育工作，讓有意願接種疫苗的市民比例增加？政府多次強調這個疫苗接種計劃是自願性的，如果根本沒有那麼多市民願意接種，訂購劑量比人口還多的疫苗又又有何用？透過世衛COVAX計劃將多出的疫苗轉發到需要幫助的貧窮國家？不好意思，香港不是世衛成員，即使有意願這樣做，也得透過中央政府進行轉發給世衛。但筆者讀到的新聞是，特區政府有意向中央提出要求撥出部份國藥集團生產的疫苗供港。

全國14億人民，疫苗的產能還不能一時三刻提高，內地還需要努力加大疫苗接種率。國藥是央企，中央可以完全攞脫市場競價基制直接支配他生產的疫苗作有效分配，而且中央政府已多次表明會將疫苗作為全球公共衛生產品提供給貧窮國家。香港政府還要向中央索要國藥疫苗，等同進一步排擠貧窮國家獲得疫苗的機會。

不知道中央有關部委聽到特區政府這個要求時，內心是如何反應？正如詩聖杜甫所言：「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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