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麗》《潛眠叛變》電影宣傳海報

蘇格蘭才女莎洛特‧威爾斯Charlotte Wells，去年拍成首部電影長片《日麗》（Aftersun），在英美贏得不少獎，被譽為全年最佳影片之一。

這是小本獨立製作，描寫父女親情，不煽情不奇情，幾乎沒有戲劇性，鏡頭經常「錯亂」；但拍出很日常的真切感，觀眾有耐性的話 當會逐漸入戲，完場後留下情韻未了，令人回味。

《日麗》劇情發生於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十一歲女孩蘇菲的父母已經分手，她和媽媽住在愛丁堡，爸爸移居倫敦。這個暑假，她與爸爸前往土耳其旅遊，度假過程蘇菲常拿迷你錄影機拍攝。

Frankie Corio 飾演蘇菲活潑可愛，Paul Mescal演三十歲爸爸俊朗隨和，兩父女在旅程中享受陽光與海灘，在酒店懶洋洋歎世界，跟其他英國遊客一起觀光玩樂，還慶祝爸爸三十一歲生日。那些情景零零碎碎，但充滿真實感。成長期的蘇菲情竇初開，與男孩偷吻，也告訴爸爸，父女間開明開通，關係甚好。

愛玩遊戲機、愛唱卡拉OK的女兒，其實知情識趣，敏感地知道爸爸表面安樂，其實他經濟、事業和情緣 都發生問題，暗中很苦惱。究竟有什麼問題？他不說、她不問。《日麗》最佳之處，就是含蓄，意在言外，暗示了歡樂假期底下的無奈與無常。

片中也閃現蘇菲長大到三十一歲的情景，觀看當年旅遊錄影，特別關鍵是假期結束，父女在機場道別，拍得最有感觸。此後爸爸怎樣？成為未了之謎，在女兒心中解不開，忘不了。

現在很多電影「畫公仔畫出腸」，什麼機密、私隱都盡情炮製、誇張暴露，像這樣輕描淡寫、點到即止的含蓄之作相當難得，難怪獲得好評。妙在此片真是陽光普照，然而有光明亦必有陰影。

演父女的兩位主角都外型好，演得十分自然貼切，惹人好感。編導莎洛特.威爾斯 Charlotte Wells 現年三十五歲，片中是否她的成長經歷投影？無論如何，拍得好像「私人電影」，完全不落俗套，那種「非主流拍法」當然亦不合俗眼。

說到含蓄的女性電影，想起2009年香港岸西編導的《親密》，林嘉欣主演，與《日麗》完全不同，而含蓄得更微妙獨特。

至於父女情文藝片，近年最叫好叫座是《爸爸可否不要老》（Father, 2020 ），法國Florian Zeller 把他的著名話劇拍成英語片，獲「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獎，亦使飾演思覺失調老父的安東尼‧鶴健士Anthony Hopkins 再得影帝獎，演中年女兒的Olivia Colman獲提名最佳女配角。隨後Olivia Colman在《消失的女兒》（The Lost Daughter, 2021 ）演大學中年教授，往希臘渡假，引發複雜的新事舊事，但成績顯著不及兩父女土耳其渡假的《日麗》。

其實涉及父女情的「武俠」動作片甚多，例如十多年前里安.尼遜Liam Neeson在《救參96小時》（Taken, 2008 ）飾演美國前特工，往法國拯救暑假越洋旅遊落難的女兒，叫座後就拍成系列。「老將勇救女兒」已經成為俗套公式。

美國新片《潛眠叛變》（Hypnotic）亦玩類似公式，賓‧艾弗力 Ben Affleck飾演警探，因七歲女兒失踪大受打擊，在一宗銀行劫案發現疑匪可能就是擄走女兒的人，劇情發展下去窮追猛打，有連串激烈搏殺，更有曲折離奇的佈局。

正如片名，故事要點在於催眠術，以父女情來穿針引綫。天賦催眠高手被形容為神通廣大，隨時控制別人，被政府機關秘密研發，用來控制一切，好像「變種特工」組織那樣犀利。

《潛眠叛變》的大反派是超級催眠師，女主角Alice Braga演叛變的催眠奇才，與有「反催眠特質」的賓‧艾弗力 Ben Affleck聯手對抗大反派。此片猛搞真幻難分，正邪莫測，情節不斷有出人意表的變化，非常扭橋。

編導羅拔‧洛迪古斯Robert Rodriguez 是美國影壇怪才，墨西哥裔，三十年前廿多歲以七千美元成本，往墨西哥拍出「結他殺手」 怪雞片《世事無絕對》（El Mariachi, 1992 ），創下名利雙收的奇蹟，成功進軍荷里活。羅拔.洛迪古斯的槍戰動作受吳宇森影響 ; 另一同樣敬慕吳宇森的怪傑塔倫天奴Quentin Tarantino是他好友，還為他編寫《殺出個黎明》（From Dusk Till Dawn, 1996 ）的劇本。

他是多產導演，往往搞打又搞笑，踏入廿一世紀拍過《非常小特務》（Spy Kids, 2001）系列，還有《罪惡城》（Sin City, 2005 ）、《銃夢：戰鬥天使》（Alita : Battle Angel, 2019 ）等。今次拍催眠奇案片，沒有搞笑，學希治閣式驚險懸疑，還加以科幻化，的確變化多端。

不過，我覺得此片把催眠的威力弄得太誇張，而且扭橋扭到離譜，很多情節人物到頭來是弄虛作假的幻覺，坦白說我難以明白。好在沒有冷場，不會沉悶催眠，但也難以像「催眠高手」令人信以為真。

相比之下，基斯杜化‧諾蘭Christopher Nolan的《潛行凶間》（Inception, 2010 ），潛入人們的腦海夢境，也很離譜，但奇幻效果甚強，《潛眠叛變》比不上。諾蘭繼科幻片《天能Tenet, 2020 》後，今年新作將是很有科學性而不虛幻的《奧本海默》（Oppenheimer），拍攝「原子彈之父」的傳記，題材極好，希望拍得出色。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