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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公共醫療前線醫生
蓼兒窪,方圓八百餘里,俺就在那兒紮寨落草,不受朝廷管轄。
凌晨時分,氣溫陰冷。忙完一整天,便開始寫起日記來。
看著窗外的細雨,想起昨夜在各所急症室之外的帳幕中露宿的病人,雖然心裏祈求他們都安好,但也想像得到大部分人必然如普契尼歌劇《圖蘭朵》之中,那著名的詠嘆調《公主徹夜未眠》一般,渡過了一個難熬的無眠之夜。
明早將帶女兒到私家醫生處注射新冠疫苗。已經預約了好一段時間,終於排到了。
自從幾天前相繼有兩名小朋友死於新冠疫症,就不斷有人查詢,小朋友應不應該打防疫針,最好打哪一種。香港人就是這副德性,已經見怪不怪。悲劇未發生之前,大部分人都責備政府為何強迫小朋友注射。出了事之後,就好像完全忘記了幾日之前自己的偉論,一窩蜂地自願湧去做被強迫的事。
其實,只要肯聽一聽醫生的意見,看一看客觀的新聞報道,而不是只偏聽三姑六婆的市井傳聞,早就能夠獲得最肯定的答案。不少醫學文獻和外國報道都指出,奧密克戎比其他新冠病毒變異株更影響小朋友,導致世界各地的小童住院率劇增,而且對五歲以下的小朋友構成更大風險。全球範圍內的不少地區,已在較早前開始為小童注射疫苗,也未見有嚴重不良反應,又何須特別擔心。
即使現在很多人已不再輕易相信專家之言,但公開站得出來向市民傳遞訊息的專業人士,至少已儲備了足夠的資訊和勇氣,恐怕無論如何也比藏在暗角的網絡紅人可信性高一些。
剛寫完以上那一段,我的思緒就在電話的通知鈴聲突然響起後戛然而止。細看之下,原來急症室的同事發來短訊,通知我九龍區某急症室的醫護人員出現群體大爆發。該院正在休假的護士,被緊急召回醫院接替退下火線的同袍。
接到這個消息,心情頓時沉重下來,原本已經構思好的日記內容,在傾刻之間被吹得煙消雲散。除了擔心那些素未謀面的戰友外,心底裏也冒起一抹不知何時也可能受到感染的陰影。
數分鐘之後,手提電話的通訊軟件又傳來另一則消息。據報道,公立醫院今天有超過140名醫護人員初步確診,另外20名職員被列為密切接觸者。
醫院發生工作人員集體大爆發,是意料中的事。無論是初期的武漢,還是之後被新冠疫情逐一擊破的國家,醫護人員都無一例外大批大批地倒下過,甚至有不少勇士在戰場上馬革裹屍。雖然心裏一直不希望它在香港發生,想不到的是只到了日記的第五天,希望就已經完全破滅。這也好,反而促使我放棄幻想,準備戰鬥。
我早就知道急症室是病毒感染的溫床。受感染和沒受感染的病人,如今都擠滿了本地所有的急症室,不少人要等候一兩天才能被送上病房。這個區域之內毒霧瀰漫,空氣中的含菌量不用說也極高,而病人和醫護人員則上演困獸之鬥,還不時進行高危的醫療程序,哪能不受感染。
雖說醫護人員仍有充足的保護衣物,但醫生使用的聽筒、撰寫病歷的筆子、輸入資料的電腦鍵盤、各種醫療儀器的按鈕,以致病床和枱櫈,都是直接暴露在空氣之中,也不見得有人經常清洗。慶幸太座有少許潔癖,我好歹在家裏經歷過長期的訓練和監督,所以習慣了不時使用酒精清潔聽筒和筆子,也經常用梘液洗手,才自欺欺人地認為自己擁有一分額外的安全感。至於這份主觀的感覺是否真的起到保護作用,我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兩年前,武漢的醫護人員在面對不知名病毒突襲時,整天包裹在白色保護衣中的畫面,我仍歷歷在目。透過護目鏡可以看到他們眼中的紅筋,摘下口罩時面上露出的是紫紫藍藍的皺紋,脫下手套後展現的是蒼白浮腫的雙手。他們前仆後繼,捨己為人。一些人倒下了,卻永遠無法再站起來。
兩年前,我隔著電視熒光屏曾經無數次流下過眼淚。現在,我不再流淚了。無論情況多麼艱苦,我仍充滿鬥志。我們的景況無論如何惡劣,也不會比兩年前疫情剛開始時的武漢差。
他們辦到了,我們怎可能辦不到。雖然我們只是抄作業,遺憾抄了兩年都抄得不太好。可幸真正做過那份作業的人,正從四方八面趕來,讓我看到了曙光。
編輯參考:
1.Omicron Wave Leads to New Highs of Hospitalized Children Who Have Covid-19 (華爾街日報2022年1月15日報道)
2. Why Omicron Is Putting More Kids in the Hospital (科學人雜誌2022年1月25日文章)
安道全
禾日水巷急症室醫生
1.【博評】安道全:《香港抗疫日記》第一篇 2022年2月14日
2.【博評】安道全:《香港抗疫日記》第二篇 2022年2月15日
3.【博評】安道全:《香港抗疫日記》第三篇 2022年2月16日-空氣在顫抖 彷彿天空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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