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博評】呂琪:俄軍陣亡上校的職位之爭

2022-06-19 16:59:12 最後更新日期:2022-06-21 12:37:56
呂琪

香港輕新聞特邀軍事評論員

3 28 768x512編按:俄羅斯黑海艦隊上校安德列·尼古拉耶維奇·帕利檔案照片。(網絡圖片)

 

前段時間,關於在馬里烏波爾陣亡的俄羅斯黑海艦隊上校安德列·尼古拉耶維奇·帕利(Андрей Николаевич Палий)的官職,引起一輪爭議。有新聞說,帕利上校是俄羅斯黑海艦隊的副政委,位高權重,因此,報導稱俄軍在戰爭中折損了一員大將。

289A編按:《兵臨城下》(港譯《敵對邊緣》)劇照,約瑟夫·費因斯(Joseph Fiennes)扮演的角色「丹尼洛夫」也比較讓人好奇。影片中他是個軍隊政委,但沒幾次見過他有指揮或核准指揮的劇情,而且更像部隊中的宣傳官或政戰官(兼打小報告的)。 (擷圖來自連結1) 

 政委源自義大利

因為帕利上校的職位,令人聯想到影星裘德·洛(Jude Law)主演的荷裡活經典電影《兵臨城下》中,也有一名由約瑟夫·費因斯(Joseph Fiennes)扮演的角色「丹尼洛夫」爭議很大。特別是對影片中丹尼洛夫「黨代表」這個身份爭議十足,基本大家將他的身份定義為部隊的「政委」。

政委」全稱政治委員,它是蘇聯紅軍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為了實施軍事單位雙軌制而設立,在團以上部隊和相當於團以上單位,負責本單位黨的工作和政治工作的領導幹部,與同級軍事指揮員同為部隊首長,通常是同級黨的政治委員會日常工作的主持者。政治委員隸屬于直屬上級部隊首長,在同級黨委領導下進行工作。中國人民解放軍實行政治委員制度,對於保證中國共產黨對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絕對領導,加強部隊政治工作,完成黨和國家賦予軍隊的各項任務,起著重要作用。

aertgrtytnh編按:十八世紀時,歐洲各國仍有大量僱傭兵為不同歐洲國家打仗,尤其常備軍少的小國更是如此,而僱傭兵最主要的來源是當時仍十分窮的瑞士。基於收錢打仗的本質,而且對陣時隨時會遇上對方的「同鄉」,是否會有暗通情況也未可知,故意大利的小國們首創政治委員制度,其實是來作監軍、監察其能否「忠於」老闆。(圖片來自連結1)

 

現實中「政委」,是軍隊中政治委員會的負責人,有人對於這職務的認知還有些偏差,例如認為「政委」是由蘇聯共產黨首創設立的,其實這並不正確。歷史上,最早的政治委員會制度,出現在18世紀義大利,當時的威尼斯、熱那亞政府向雇傭軍隊派駐了最早的政治委員,主要是政府為了更好的監督軍隊。

法國大革命後,法國政府也向舊的波旁王朝軍隊裡派駐政治委員,為的是監督舊軍隊的改造。1917年,俄國的二月革命發生後,當時建立了俄羅斯共和國的臨時政府,也向軍隊裡派出政治委員,負責監督控制沙皇舊軍隊。

 RIAN archive 543 A battalion commander編按:由於政委都是指揮官,二次大戰中都常見政委親自帶兵衝鋒,故政委的死傷率也相當高。(圖片來自維基百科)

 

中國解放軍的政委制度是效仿蘇聯,這個說法也不準確。雖然從時間上,蘇聯設立政委這個職務早於解放軍,但是兩軍中這個職務的性質並不完全一樣。蘇聯的政委的權利很大,他們是真正意義上的指揮官,整支部隊的訓練、作戰和人事等等,都必須由他們確認。特別是假如所在部隊的指揮員不是黨員時,蘇軍政委的權利更大。

  2022032820531349693編按:今年初才調來香港的解放軍駐香港部隊政治委員賴如鑫海軍少將。解放軍政治委員只專責部隊內的政治與黨務工作、監督軍官及進行中低級軍官士官的人事任命,基本不涉軍事指揮。(網絡圖片)

 

解放軍實行雙軍事主官制度的,政委對於軍隊的訓練和作戰參與度並不高,只負責所在部隊裡政治思想工作、黨的組織工作、對軍事主官的監察權、幹部的考核和任命工作。當軍事主官出現意外無法指揮作戰的情況下,政委才會代行指揮權。而且蘇聯的政委制度,只建立到團這個級別的部隊,個別時候會設立在營級;解放軍的政治委員制度,始於1929年古田會議,最早叫「黨代表」,當時是直接建立到連這個級別,這也算是一個創舉。

與蘇聯紅軍不同的是,解放軍的政工幹部在不同級別的單位,稱呼是不一樣,在連裡的叫「指導員」、在營裡的叫「教導員」,只有團級以上的單位才稱為「政委」。而且,這一制度從1929年建立後,一直保留至今。

 

屢遭裁撤的蘇聯政委

在很多電影裡,關於蘇聯軍隊的描寫,永遠都有「政委」的一段戲,其實這也是不準確的。在蘇聯紅軍的歷史上,政委這個職務,設立的時間不長,期間還多次取消過。

蘇聯最早設立的政治委員是在1918年,當時十月革命剛成功,為了有效控制軍隊,蘇聯的布爾什維克政府效仿前的政府,向軍隊派出政治委員,而當時的政治委員權利非常大,軍隊內所有的行動和事務,都必須經過政委的審批和簽名。

到了1925年,蘇聯當局已經平息國內的叛亂,同時蘇共最高當局也認為,軍隊已經實現大部分指揮官員黨員化,在當年就撤銷了政委這個職務。1937年,隨著歐洲局勢進一步緊張,當時的蘇共又重新設立政委這個職務,在蘇芬戰爭結束後,在1940年蘇聯再次撤銷政委制度。1941年,德國入侵蘇聯,衛國戰爭爆發後,蘇聯再次恢復設立政委職位。

RIAN a1V編按:雖然二戰中赫魯曉夫多次以政委的身份到前線作為軍隊的政治指揮,但需要留意的是他並非軍人出身也未有任何軍職軍階,二來其任命性質更像黨中央派去前線(如斯大林格勒)的監軍,負責督戰,和一般蘇軍中的政委又有不同,地位似乎還更高。(圖片來自維基百科)

 

電影《兵臨城下》裡,由鮑勃·霍斯金斯(Bob Hoskins)扮演赫魯曉夫政委。現實中,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在衛國戰爭期間,先後擔任西南方面軍斯大林格勒方面軍和第一烏克蘭方面軍軍事委員會委員。

不過在1942年後,由於兵員消耗巨大,特別是幹部的補充很困難,同時考慮到當時蘇聯軍隊的黨員已經很普遍,蘇聯當局又撤銷政委這個職務。而這一次,基本就是政委這個職務和蘇軍「Say goodbye」,直到1991年蘇聯解體,蘇軍沒有再設立政委這個職務。當然也有例外,蘇軍的條例上寫的很清楚,如果一支蘇軍團以上的部隊中,第一指揮官不是布爾什維克黨員的話,那將會在該部隊設立「第一副指揮」的職務,該職務必須由黨員出任。因此,嚴格意義上說,自1918年到1991年蘇聯解體的73年歷史中,政委這個職務,在蘇聯紅軍裡僅僅存在了11年。

 287AA編按:俄軍東正教神甫除作為隨軍神職人員及對軍人作靈性輔導外,還要進行宗教儀式,例如為出動的部隊和新發的裝備進行祝聖的工作……(網絡圖片)

 

有不少人把中、蘇軍隊中政委的作用,與西方軍隊裡的神父相提並論,這個觀點長期以來在不少人裡面流傳,理由就是,這兩個人都要關心並疏導部隊官兵的心理問題。這個觀點也是錯誤的,最簡單一點,軍隊裡的神父可以不用上戰場,而政委是要上陣的。資料最真實,衛國戰爭期間,蘇軍政委的陣亡率是很高的,這裡面除了要親自帶隊衝鋒以外,德國納粹對於蘇聯政委非常的仇視,戰爭期間,但凡納粹軍隊抓住蘇聯紅軍的政委,必須槍斃的,任何宗教的隨軍神父「享受」這個待遇,必將會引起巨大的宗教糾紛。

 

政委與政治部主任

有不少人把解放軍的政委和政治部主任混為一談,這個也不準確。首先,政委是一支部隊裡的政治主官,主管政治工作。而政治部是隸屬該部隊裡政治委員會的政治機關,而政治部主任則是這個機構的主管,他主要對政委負責,通俗地說,是政委的辦事機構。所以,同一單位內,政治部主任比政委要低一級,這兩職位分工就有差異。

 RIAN a1編按:題外話,解放軍在各軍區 / 戰區甚至每個軍都有特戰部隊,嚴格來說這些都是更早期的「偵察兵」衍生出來,職務主要也是滲透到敵方戰區後方進行敵後破壞及偵察、情報活動。(圖片來自維基百科) 

 

還有一個關於政委以及政治部主任的誤解,就是很多人認為,在解放軍部隊裡,這兩個職務的負責人,都是負責偵察、情報和反間諜工作,這就很離譜了。關於這個誤解,很大程度可能源于以前香港員警部隊裡的政治部,「政治部」的英文名稱是(Special Branch)。該部門原為皇家香港員警,是一個負責監控敏感情報及反滲透、反間諜及內部保安的部門,實際上直屬英國軍情五處(MI5),1995年,即香港回歸前該部門解散。在情報、偵察和反滲透這方面,解放軍團以上的作戰單位裡,都設有專門的情報科(處),政委和政治部主任只需要聽取他們的工作彙報即可,平時這並不是兩位的主要工作任務。

 RIAN a 編按:作為政治工作的主任,安德列·尼古拉耶維奇·帕利上校在馬里烏波爾殉職的最主要原因,可能是有黑海艦隊的海軍步兵旅參與圍城戰,並作為西路的主攻部隊,他要到那邊激勵士氣,在前線會議前的無線電通訊中洩露了行踪,因而遭到攻擊吧。(圖片來自連結1)

 

如本文所說,現在的俄軍並沒有設立政委這個職務,而這位犧牲的帕利上校,他的職務「политический комиссар」,在俄文裡的確切定義,筆者為此請教過留學俄羅斯的朋友,回復是這個片語可以翻譯為司令,也可以翻譯為政委,就帕利上校而言,更傾向於是政治部主任一職。

因為蘇聯解體後,俄軍為了杜絕軍隊裡的腐敗現象,做過多次改制,包括和宗教部門合作,引進東正教的神父等進入軍隊,但是效果都不理想,後來決定設立政治部,專門負責軍隊軍紀管理、心理建設和部隊思想工作。由於俄羅斯現在並沒有專門的政治學習培養這類幹部,因此政治部主任大多由軍事幹部兼任。而現在俄軍中的政治部級別並不高,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何帕利的軍銜只是一位上校。很明顯,他就是一個擔任職政治部副主任的軍事幹部,出於翻譯問題,很多文章在介紹這位帕利上校時,把他的職務譯成了副司令或者副政委。

maxresdefault 12編按:順道提一下,對於烏軍「獵殺」俄軍將領有很多說法,首先至少有三人事後有拍片表示自己仍然生存,而俄國發出訃聞的只有四至五個,故究竟實際有多少個是個疑問;其次,華文界有指烏軍利用無人機人臉識別技術,這就更加不可思議了,一來外文媒體無人提到,二來一部戰場上的無人機至少會在1公里外待命,已經難拍到人臉,還要拍到人臉特點並進行識別,實在難上加難。事實上無線電監聽是否有軍官高層聚集在前線司令部開會(高級軍官通常有特定無線電代號),已可作進一步的定位,然後再向目標發射砲兵火箭進行覆蓋,總有機會把目標擊傷甚至擊殺。  (圖片來自連結1)

 

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這位帕利上校確實是黑海艦隊的副司令,究其原因也很簡單:俄軍部隊中,副司令這個職務並只是一個,有分管不同工作的幾個副司令同時,由於黑海艦隊本身實力並不強,現在俄羅斯海軍的其他艦隊,也確實有上校級別的軍官擔任副司令的情況,因此帕利上校很可能就是黑海艦隊分管政治部工作的一位副司令。

發佈於 軍事博評
By 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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