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評】石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酒樓懷舊 人間有情

2023-04-11 16:09:18 最後更新日期:2023-04-11 16:45:49
石琪

香港資深影評人。1964 年開始寫影評至今。

2304114《不散的筵席》宣傳海報(香港話劇團圖片)

「香港話劇團」最近演出了《不散的筵席》,很有紀念性,這是陳敢權擔任該劇團藝術總監十五年,在任期內最後一齣編劇及導演的「告別」作品,然後將會由潘惠森繼任藝術總監。當然,正如陳敢權在場刊所寫:「筵席留香,情意長存」,亦不能排除日後他會再為「香港話劇團」做編導的機會。總之他與本港舞台劇的長期緣份,應該持續不散。

另一重要紀念性,是劇情描寫香港「前朝」著名「叙香園酒樓」的真實變遷,這高級粵菜館於1926年開業,幾度遷址,1989年結業。與「叙香園」東主有親戚關係的李恩霖,為此劇編寫初稿兼任製作顧問。許鞍華電影《桃姐》就是取材李恩霖與老女傭桃姐的真事,《不散的筵席》也有桃姐角色,文瑞興飾演。

 

今次由去年加入香港話劇團的資深音樂劇演員陳健豪飾演Roger,即李恩霖青年時代化身,首先叙述他七十年代在美國攻讀商科時,暑假回港,到舅父的「叙香園」實習,了解營業和員工情況。當年業務最旺盛,成為明星名流的食堂,貴客包括李小龍,亦曾被美國《新聞周刊》Newsweek譽為烹製出最佳粵菜。

 

Roger也是電影發燒友,帶着八米厘攝影機前來拍攝。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比較保守的「叙香園」面臨很多新競爭對手,生意較差。又因移民潮,東主舅父老病思退,要赴美與家人團聚,Roger亦見證了酒樓關閉。

 

劇中男女員工角色不少,有師有徒,有恩有怨,亦有情緣,還有舞女,以及日本女導遊。特別重要是高翰文飾演舅父東主,西裝骨骨,而保持中式傳統作風:注重 “一家親” 的人情味,伙計有錯亦盡量包容,還預留退休金。高翰文演得好,彭杏英演舅母則富於親切感。

 

師徒方面,最有戲劇性是一個廚房徒弟(陳嬌)要轉行另謀高就,仍然必恭必敬,下跪請求「希治郭」師父(申偉強)原諒。後來酒樓要關門,這個自立成功的徒弟願意資助營運,十分懷舊感恩。其他員工亦想接手延續這老字號,可惜東主決意結束,並為員工設計了「蝦蝦笑」最後晚餐。

 

《不散的筵席》使我想起三十多年前「香港話劇團」首演的《人間有情》,描述「梁蘇記」由廣州到香港的漫長變遷。這遮廠開業一百年後於1986年登報結業,道出滄桑感懷,大受社會注意,「香港話劇團」因而創作《人間有情》,杜國威編劇,當時藝術總監陳尹瑩修女導演,叫好叫座,掀起了香港懷舊舞台劇浪潮。隨後陳尹瑩修女再編導了與星島報業有關的《花近高樓》,杜國威繼續創作以歌廳姊妹花為主角的《我和春天有個約會》、以及描述粵劇編撰家的《南海十三郎》等懷舊名劇,紛紛拍成電視劇和電影。

 

上世紀八十年代香港現代化破舊立新,舊戲院、舊酒樓、舊店舖紛紛結業改建,加上「九七」改朝換代「大限」臨頭,形成本地懷舊熱。《人間有情》是開路先鋒,現在《不散的筵席》屬於同類作品,描述的「叙香園」,也在八十年代結業,並且觸及移民潮。近年香港又出現「結業潮」 和 「移民潮」 ,好像歷史循環。

 

其實現在仍有「梁蘇記」,原來這遮廠有幾房後人,1986年登報結業後,九十年代另有後人開店。至於「叙香園」,現在台北也有這老字號,據稱以江浙菜和港式點心為主; 日本亦有中華料理「叙香園」,我不知與香港「叙香園」有無關係。

 

無論如何,香港至今還有高級粵菜老字號,亦有較新的名店,不過舊式一家親的人情就幾乎消失了。另一方面,舊式人情雖然往往主僕情深,主人有情義,僕人很忠心,然而也常有嚴重剥削。就算好心的東主照顧員工終生有飯食有房住,實際上傳統方式慣於低薪,通常不會真正讓員工分享利潤。因此出洋留學的是少爺小姐,全家遠走高飛移民的是老闆,主僕差距頗大。現代化員工要求高薪多假期,斤斤計較又隨時跳槽轉工,可能更公平?

 

作為此劇叙事人的Roger / 李恩霖,後尾自述把商科與電影夢結合,幫徐克做「會計」,觀眾不禁笑起來。 電影《桃姐》就由劉德華扮演他,亦有徐克出場。李恩霖做了很多電影的監製、財務總監,又編導「香港電台」電視單元劇,同時寫書。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

發佈於 博評
By 2023-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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