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們
香港輕新聞(Lite News Hong Kong)是一個致力於提供中立報導和獨到評論的網絡平台,成立於2015年9月。我們立足香港,關注全球的政治、時事、經濟、文化和趣聞。
香港公共醫療前線醫生
蓼兒窪,方圓八百餘里,俺就在那兒紮寨落草,不受朝廷管轄。
今天雨已經停了,天空露出了久違的陽光,氣溫也暖和了一點。平常這種氣溫最適合我,本該是一個寫意的日子,但籠罩在香港四周的新冠陰霾,卻把我身處的環境變成了一個四面楚歌的戰場。
急症室裏的病人越來越多,不單止來求診的病人多了,病情也越來越嚴重了,等候入院那條人龍也在不斷地延長,散落在不同的等候區域。
由於擠在急症室裏的人實在太多,醫生可以看病人的地方就越來越少。等候入院的病人佔用了醫生的診症室後,醫生反而要排隊輪候那一兩個剩餘的診症室來看病人,這樣就導致了一個惡性循環。病人越多,醫生反而要等得越久才能看下一名病人,診治的效率也就大為降低。
由於病人太多,醫護人員本身的工作空間也越縮越小。原本醫生護士共用的工作站,現在擺滿了壁報板和手推車。壁報板上貼滿了散落在不同等候區病人的身份識別標籤,好讓大家更容易知道每個病人身處何方。每天早上這裏可以有多達二、三十個標籤,而且隨著早上人潮的出現越來越多。手推車上雜亂無章地放滿了等候住院病人的病歷表,要從這一大堆病歷表中找到確切的病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天醫護人員都要花上不少的氣力,才能從這個小山丘中找到要找的文件。這些壁報板和手推車都是一些臨急就章的措施,雖然目的顯而易見,但凌亂和狹小的工作環境,卻極大地限制了醫護人員的活動空間,也消磨了大量的精力和時間。
疫情未爆發之前,護士就一直要面對由來已久的人手短缺難題,現在更是雪上加霜。平常已經忙得不亦樂乎,現在更要面對大量求診者,以及那幾十名額外的等候入院病人,更是被弄得心力交瘁。不用說別的,就是每天要為那幾十名等候入院的病人派藥、派飯、更換尿片,就已經讓人有窒息的感覺。
幾天前,一名同時曾經對我說,不少護士在工作期間飲泣,也有部分人展露出焦慮的反應。很明顯,一些人承受不了額外的工作壓力,也可能擔心自己變成受感染者。
今天依舊十分繁忙,我把黃色的保護衣穿了又脫,脫了又穿,換過了不知多少次。在我看過的病人之中,有一位是病情極危殆的老人,同時出現幾種可即時致命的嚴重狀況,被送進搶救室的時候,已經處於休克狀態。只需瞥一眼病人當時的情況,所有醫生都可以立刻意會到,能夠成功搶救的機會微乎其微。我本來也想立即和他的家人提出不作搶救的建議,但在電光火石之間,我察覺到一些可以治療得到的狀況,所以馬上改變了臨床的決定,並全力和死神板起了手腕。最後他被成功送進了深切治療部,至少到了我下班的時候,他仍生存於世。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在這醫療資源極端匱乏的時刻,要由醫生扮演決定生死的判官,其實無論對醫生和病人都極不公平。但不幸的是,在每個被新冠病毒蹂躪過的城市,醫生都曾被迫當過這個角色。
在我們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名年輕的女病人走到我們的工作站前,高聲嚷著說她已經等了兩、三小時,並質問護士她還要再等多久。當護士告訴她由於病人太多,我們根本不能給出一個確實的答案後,她顯然對我們的答覆極為不滿,把本來已經提得很高的嗓門又再提高了兩、三度說:「我也不想來,但我等得實在太久了,如果我有甚麼事由誰負責?你們信不信我把這件事發到社交平台去?」
聽到這句話之後,我知道現場所有的同事心裏都想著同一件事。這是典型的「港女」心態,整個世界都好像要圍繞著她轉,自己的命才是命,其他人的就不是。當時有好些人已經等了十多小時,仍未能取藥離開,而她在人群當中顯然是精神狀態最好的一個,難為她有足夠的勇氣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得出這般幼稚的話。把這些話傳到網絡世界,醫護人員能有甚麼損失,受人嘲笑和唾罵的只會是她自己。這些不用腦的手段在亂世之中,能拿得出手來要脅別人嗎?
在發覺被人完全無視之後,她只得悻悻然地步回急症室的大堂。
根據每日例行疫情發佈會的數字,今天增加了8798宗確診個案,呈報個案大增至17269宗,另有50人死亡,再多一名九歲小童病逝,並補充呈報21及22日多17人離世。
昨天在急症室裏看到的景況,已準確無誤地反映在數字上。昨天疫情發佈會公佈的死亡數字只是32,今天已變成了50,明天......我不敢想像。
安道全
禾日水巷急症室醫生
1.【博評】安道全:《香港抗疫日記》第一篇 2022年2月14日
2.【博評】安道全:《香港抗疫日記》第二篇 2022年2月15日
3.【博評】安道全:《香港抗疫日記》第三篇 2022年2月16日-空氣在顫抖 彷彿天空在燃燒
4. 【博評】安道全:《香港抗疫日記》 第四篇 2022年2月18日 放棄幻想 準備戰鬥
5. 【博評】安道全:《香港抗疫日記》 第六篇 2022年2月19日
手機分享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