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石琪﹕《毒舌大狀》 法庭好戲 劇情曲折 人物多采

2023-01-30 10:51:18
石琪

香港資深影評人。1964 年開始寫影評至今。

2301301《毒舌大狀》電影宣傳海報

兔年港產賀歲片中,沒有「合家歡」的家庭喜劇。最熱門是《毒舌大狀》,黃子華有很抵死的粗口爛舌,但並非搞笑,而是認真的法庭好戲,值得推薦。——《天龍八部之喬峰傳》吃力不討好,其實也有可觀之處,弊在古裝武俠片似乎被人看厭了。——至於《超神經械劫案.下》有人捧場,然而烏哩神經刀,不想談論,只能說不合我的口味。

廿年來參與編劇甚多的吳煒倫,首次自編自導《毒舌大狀》,顯出真功夫。——片中法律專業及司法程序絕不膚淺,把一宗命案的審判和重審拍得有紋有路又變化多端,而且細緻刻劃大狀主角波折重重的際遇,尤其是人格上怎樣重大演變,由憤世嫉俗到隨波逐流,而至良心發現,不惜一切謀求公義。全片的戲味劇力很不簡單。

黃子華飾演的大狀曾任法官,落寞失意,轉為刑事辯護大律師,以為可以風生水起,那知被豪門玩弄,一敗塗地,還累到女被告蒙冤判罪。衰到貼地的他能否谷底反彈,平反冤案呢?

案情是豪門女婿(栢天男飾演)與情婦(王丹妮)的私生小女兒,某夜重傷而死,情婦涉嫌疏忽照顧。故事發展下去,她被控誤殺入獄,重審還加重謀殺親女的罪名,可能終生監禁。

主演《梅艷芳》一舉成名的王丹妮,今次飾演被告,多數時間不施脂粉做囚犯,或在法庭靜坐,而把悲憤表情演得恰如。——在《梅艷芳》演姊姊的廖子妤則相反,今次演高尚華麗的豪門千金,痛恨夫婿的情婦王丹妮。本片讓她倆大大改變形象,安排頗妙。

當然,真正由頭到尾擔戲是黃子華,好在他越來越用心做演員,真正發揮演技。他去年在電影《飯戲攻心》和舞台劇《最後禮物》都超出「棟篤男神」的範圍,到了《毒舌大狀》更進一步呈現主角在不同階段的變化,由耿介法官變為追求名利的賤精,再在絕境變成有良知的鬥士,都做到生動貼切,使角色有多層面立體感。

他不是獨行俠,孤掌難鳴,兩個後輩律師拍檔很重要。其中楊偲泳飾演女律師是全片佔戲最多的女角,表現甚佳。她很專業,非常不滿前輩黃子華角色傲慢又散漫的態度,數年後被落難的他苦苦懇求才再㩗手合作,此片處理這些細節都很好。——另一個是何啟華飾演綽號「太子」的男律師,似乎只是跟出跟入,但別具妙趣。

《毒舌大狀》的主體,其實離不開英雄落難然後發奮報復的公式:黃子華角色落難後實在窮困慘情,幾乎被豪門與黑白道趕絕,使我想起《英雄本色》的周潤發,今次全無槍戰,然而舌戰也很凌厲。

編導吳煒倫把法庭戲拍出實感,細節豐富,人物多采。——谷德昭演主角的律師行老友,林保怡演執法界老友,還有王敏德演豪門的資深法律長老,各有型格。——更重要是謝君豪飾演檢控官,一本正經,成為黃子華在法庭上的大對頭,謝君豪又一次多變而又好戲。

劇情前後經歷幾年,重審鬥法是壓軸高潮。具體案情及翻案關鍵,當然不可劇透,總之最後大快人心,黃子華始終是神話式英雄。

也要說明,這部奇案法庭片拍出實感,不過拍戲不能完全信以為真。我就有些疑問,例如主角竟能找到真兇有聲有色的罪證,是否太輕易?又如控方轉為幫了辯方,都有「做戲咁做」之嫌。幸而保持曲折多變,戲劇性是充足的。

繼《正義迴廊》後,香港影壇又拍出《毒舌大狀》,都是有進步的奇案法庭片。——我不喜歡《正義迴廊》炮製過於醜惡的情景,但新導演何爵天取材真實血案,把案情和審訊拍出很複雜的多面體,相當難得。—— 《毒舌大狀》虛構搞戲,大談法律問題和人格問題,效率頗強,成績顯著。

香港之外,我去年看到兩部關於法律與罪案的台灣片《該死的阿修羅》和《童話‧世界》,前者好過後者,而都較深入地探討法律與人性的問題,可見華人社會越來越注重法治,這是好現象。——大陸情況不同,不過早已出現《秋菊打官司》電影,近年亦有內地片改編《十二怒漢》,顯然越來越多人要求做好法治。其實中國傳統有很多查案和公堂審訊的故事,常有戲曲演出,包公案最著名,問題是那些舊戲往往不符現代法律標準。

印象中,十年前宋康昊主演、楊宇碩導演韓國片《逆權大狀》,是特別優異的亞洲律師電影。——去年印度片《人民的意志》拍攝大學生抗爭被鎮壓,女教授遇害,引發激烈的法庭爭辯,亦是佳作。

銀幕上法庭審訊曾經長期以歐美電影為典範,國際影響很大,其他地方好像無法無天。——現在情況有所改觀,數年前黎巴嫰法庭片《給我一個道歉》The Insult 出色,《伊朗式審判》Ballad of a White Cow 則描述有良心的法官。阿根廷新片《阿根廷1985》被今屆美國金球獎選為最佳外國片,描述當年審訊前軍人政權的暴行,我上網看了,題材近似1969年哥斯達‧加華斯 Costa-Gavras 的歐洲名片《Z大風暴》,觀感是對白多多,手法平平,遠遠不及《Z大風暴》在半世紀前產生強烈效應。

 

原文刊於「石琪影藝談」,本社獲作者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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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2023-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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