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發射中的東風26型，在CSIS公開的兵推中，該型導彈因「東部戰區司令部沒有戰略支援部飛彈部隊的代表」而沒有動用，這個條件很奇怪且明顯違反現時中共軍事組織結構。不知在沒有公開的廿多個劇本中有沒有這樣的限制。若沒有的話，真的不知戰局會怎樣推演。(網絡圖片)

 

1月9日美國智庫「戰略及國際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所轄國際安全研究計畫(International Security Program)對外公布其針對臺海可能發生衝突想定，以「下場戰爭首次戰役─美中雙方因臺灣衝突爭戰」(The first Battle of the Next War：A U.S.-China Conflict over Taiwan)為題，厚達165頁之研究報告。

該項研究報告正如近年來多項針對臺海衝突場景之兵棋推演結論，透過國際主流媒體報導，立即引起各方關注，同時亦獲得政治評論家與軍事戰略分析師紛紛提出回應。該報告最後認為北京對臺動武，臺海發生衝突美國與日本涉入戰事，就算最後中國大陸可能會無法得逞，臺灣仍可勉強維持其自治狀態，但參戰各方都將損失慘重。

編按：由於美國海軍以航母戰鬥群為主要武力投射力量，若果在未來對戰中有重大損失的風險(據知CSIS多次兵推中甚至出現四艘被擊沉的情況)，會對美軍戰力構成極大的損害，而且這損害可能十年內都無法彌補(皆因美國海軍工業的生產力早已日薄西山)，故是次軍推在美國本土都惹來很大意見，這也是始料不及的。(網絡圖片) 

 

儘管有許多人士認為，此時推出此等兵棋推演研究報告，必且搬出此等結論，必然是有其不可告人算計，顯然是要呼應某些政治圖謀；不過亦有評論分析指出，此項推演所歸結觀點，其實未見得能夠完全支持當前美國拜登政府，所希望推動對臺安全或軍售政策，因此實在很難解讀出該項推演或是分析報告真正用心。

其實筆者曾經多次撰稿指出，兵棋推演無法用來推估與預測未來戰爭勝敗，讀者可以參閱2021年4月2日《輕新聞【軍事博評】張競：演習模擬不足以斷定未來》、2022年12月1日《輕新聞【軍事博評】張競：美軍針對臺海兵棋推演之虛實》以及2022年5月19日在臺灣媒體《菱傳媒【張競專欄】：兵棋不能算命　演習是在找錯》等稿件，其實就可以理解到，整個模擬科技以及兵棋推演基本理念架構、限制條件與實際價值。

 編按：史密斯理查森基金會自1935年以來，主力資助美國國內和不同國家的內政、公共事業、外交與國防政策的研究。相對於什麼民主基金會等明顯帶政治色彩甚至和顏色革命扯上很大嫌疑的NGO或基金會，史密斯理查森基金會在政治運動的角色至少相當模糊和低調。(圖片來自連結)

 

不過針對特定兵棋推演，倒底要如何來進行解讀，其實有下列幾項要點，確實可以提供讀者朋友參考，並且據以判斷該兵棋推演真正本質與可信程度。首先必須提醒，所有此等研究計畫必然都要耗費時間與精力，既定成本與支出都須有贊助者承擔經費，而研究計畫以及兵棋推演背後金主，確實是檢視此等活動入手之處。

而此項包括兵棋推演在內之研究計畫係由美國「史密斯理查森基金會」(The Smith Richardson Foundation)所捐助款項所支應；吾人必須注意「戰略及國際研究中心」在對外公開該報告時所召開之記者會，再加上該報告內文中，都明確將此項事實列出；此等資訊在該智庫接受美國政府主管單位與稅務機關年度稽核時，都必須公開透明，因此其可信度無庸置疑。

更重要的是該基金會贊助「戰略及國際研究中心」進行研究時，並未單獨支持該項研究計畫，而是廣泛性捐助研究款項，然後再由「戰略及國際研究中心」自行決定運用支出項目，所以該項計畫顯然係由「戰略及國際研究中心」國際安全研究計畫所完全主導，因此與「史密斯理查森基金會」本身政治屬性、立場與傾向並無太大關聯性。

 編按：軍事工業複合體算是美國冷戰開始後建立的一種政治生態 / 政軍企共生關係。這種關係由國防承包商（軍事工業）、五角大廈（軍隊）以及美國政府（立法部門及行政部門，甚至包括參眾兩院的「代議士」）的要角所構成的聯合壟斷；此聯合壟斷關係為發「戰爭財」來獲取暴利，因而常與公眾利益相違背，發動或促進不需要的戰爭或軍事行動，在國際關係上可能引發不必要的軍備競賽及武器擴散。冷戰後由於各軍工企業高度重整合併，某程度上更變成一種寡頭現像，在政軍兩層面上叫價力似乎愈來愈大。(網絡圖片)

 

為何要提醒讀者此項要點，此因在美國政治文化以及軍工產業複合體運作軌跡中，由特定利益團體贊助智庫進行研究，假若其研究所得結論與其政策或是利益取向產生矛盾時，通常此等研究報告都鮮少對外公布。所以能夠得見天日之研究成果，必然都具有某種程度政策遊說與辯護色彩。出錢資助智庫進行研究之企業與利益團體，不會去搞個石頭去砸自己腳；萬一結論不若預期時，就自然要讓該項研究報告石沉大海，免得替其所持政策反對陣營提供子彈。因此愈是與出資金主立場相左之研究報告，其可信度愈高。

 編按：兵推公開劇本的另一吊詭之處，是沒有考慮UAV(尤其是解放軍佔絕對優勢的攻擊型UAV)在登陸戰火力支持及其他接戰中所發揮的作用，這點其實有點講廣大軍迷覺得不可思議。圖為掛滿各類攻擊彈械及一台多通道光 / 紅外監察器的雙尾蝎查打一體無人機(三引擎版)，圖片來自Sinodefence Forum

 

其次就要提到研究計畫者參與者本身素質，以及執行該項研究計畫各種分析作業能力；而其中最重要關鍵就是若要運用數學運算進行模式分析(modeling analysis)或是透過計算機程式進行戰損裁定與交戰後損傷交換率時，研究計畫參與者能否具備檢視程式設計師將前述計算公式轉換成計算機運算程式，以便確保模擬可信度(validity)，同時亦具備軍事作戰或是執行勤務之實務經驗，檢視前述計算公式能否符合實際戰場接戰與勤務運作狀況，達到仿真理想有效度(effectiveness)。

 

編按：國民警衛軍第42步兵師4百多名軍官，在2017年4月於其註地FORT INDIANTOWN GAP進行一次大型師團級電腦兵棋推演。不過這次兵棋推演並非所有項目都是在電腦上進行推演，例如圖中這一場就是直接在籃球場上進行沙盤演習。當然，無論是電腦推演還是即場推演，判定上還是非常重要的 (圖片來自連結1)

 

特別是當聚焦在程序與作戰構想驗證之傳統兵棋推演(gaming)，要運用模式分析計算程式來實施戰損裁定與交戰損傷交換率時，如何能夠讓其順利流暢，讓操演者能夠順利依據戰損裁定結果，進行臨機應變計劃作為，調整後續用兵構想，研究者與參與推演人員能否具備此種專業學能，更是吾人檢視此等研究最後報告具備何等價值之重要參考依據。

再者就要談到透過兵棋推演推動研究計畫，由於受限於電腦兵棋作業容量，同時亦因無法獲得可靠資訊，所以都不免要在設計推演想定與戰題時，要先設定立案假定，否則就很可能會讓研究課題與涵蓋範圍失焦，甚至讓整個推演發展到不可管控地步，從而根本無法獲致任何能夠處理與歸結之觀點。

 編按：需要指出的是，CSIS在這次兵推進行了24次，每次都有不同起始條件和規矩，現在只比較完整公報其中一次，其他23次的內容都很模糊，或者只是略說，只知全部24回中美軍只贏了5次。事實上兩個有核能力且在軍事領域上各有優勢的國家進行決戰且完全放開手腳去打，很容易變成失控戰爭甚至變成核戰。1983年電影Wargames中的情況，並非不可能發生，而一旦發生，就真的會是兩敗俱傷甚至俱亡，搞不好連全球文明都一同陪葬的局面…(圖片來自連結1)

 

但是吾人必須要理解到，此等立案假定都是因為研究能量受到限制，所以必須先行自我約束加以迴避之面向。但在真實戰爭中，交戰雙方很可能不會自縛手腳，所以真實戰況與推演想定與戰題存在落差，絕對是毫不令人意外。但是此等立案假定卻是吾人檢視此等兵棋推演可信程度高低，以及研究報告所表述結論之重要參考依據。

最後針對「戰略及國際研究中心」此次兵棋推演研究報告，還是要提醒讀者多去關注其作戰想定中，必然是要包括敵方如何作戰之反想定在內；換言之，就是此種研究攻防對抗之兵棋推演，必然是要同時從對立角度來思考如何遂行作戰構想，而不是靠自說自話自拉自唱，想當然爾地認為敵方必然會採取何種作戰行動。

編按：CSIS這版公開的兵棋推演中，由潛艇和轟炸機遠距離發射的LRASM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大部分推演中中國海軍的損失都是來自這彈，然而這種靠決戰兵器反敗為勝反而似乎很牽強甚至「中二」。這與日本海軍二戰前魚雷夜戰戰術「上腦」，甚至改出只在決戰中單次攻擊「齊射二十枚魚雷」的決戰兵器重雷裝艦似乎沒有很大區別。(圖片來自連結1及連結2)

 

西諺有云：「要跳探戈必須靠雙方搭配」(It takes two to tango.)。所以兵棋推演要能夠讓人採信，必然是要讓攻守雙方都具備相當水準，才會讓推演結果更接近真實狀況，所以在一個巴掌拍不響之前提下，吾人是否應當仔細檢視，「戰略及國際研究中心」所設計想定，其時空背景、政治條件以及共軍入侵臺灣之作戰構想，到底能否接近事實？究竟是極度接近解放軍真實戰役計畫，抑或是像唐吉軻德對著風車，去挑戰自我想像出來那隻巨龍呢？筆者將答案留給讀者自行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