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評】山客:兩個準教師的血淚自白

2019-04-27 10:30:33
山客

廁身香港一小兔,不辭路遠愛搜奇。
文字從業人士,日寫夜寫工作常態。
分身散見各媒體,真身總在闌珊處。

學師,又稱為準教師,主要是準備成為教師的教育學位師範生、或接受師訓的教育文憑學生。每年香港各大專院校的教育學系都要求學生到校實習,旨在將教育理論結合實踐,提前磨利學生刀鋒,並於畢業後保持初心,為社會教出更多棟樑。不過,兩個準教師向山客反映的情況,實在駭人聽聞,請看倌評評理。

難關一:實習

據山客訪談所得,學師甲是語文教育本科高材生,學師乙更是會考尖子,並已修讀研究式碩士學位,二人的治學能力可見一斑。兩名學師順利完成實習,不過過程非常驚險,原來不少中、小學都將「提升實習機會」當成一種「施捨行為」,要有賴教授和系辦公室為學生多方奔走、刷「人情卡」,不過情況沒有改善,反而實習職位越來越難找,近年更屢發有院校在實習期前數天前才找到足夠實習崗位的驚險情況。

原來學校拒絕實習老師的原因,不外乎幾個情況,包括學師表現未達執業教師水平、拖慢進度要靠原任老師「埋單」。這時,對原任老師乃至校長層面(也別提學校有甚麼培訓學教的社會責任),只要有任何些微影響學生整體分數,令家長「有可能」不滿意的機會,校方一概落閘。在顧客至上的教育界,從來收生都是大事。

所以,院校中的教育系辦公室都會盡量安排學生返回自己中小學母校實習,讓自己學生用「反哺之恩」為理由敲門,這樣分配到實習職位的機率會較高。若然學師順利入到校門,分配到實習崗位,首要面對的是原任老師。這些原任老師會在整個實習期內指導學師,甚至可以參與評分,分數通常直接影響學生能否畢業。

難關二:威權

原任老師對學師的影響極深,直接影響其實習分數,與及日後成為真教師後的處事手勢。不過,教育界非常封閉,職業教師只會見到幾類型人:同事、家長、學生。教師特別是上一世代的教師或許對教育學生頗有心得,但對於要去指導學師則未必具有足夠能力,皆因成人教育與青少年教育已經是兩回事。

有原任老師具惡魔心態,老前輩嘛,在實習期間毫不過問學師情況,卻在實習期末來個秋後算帳。另一種指導過態,還處處刁難,覷準學師為學業不敢反抗。這兩種以威權要脅的所謂師徒,無非是原任老師手執實習分數作管治基礎。聽話不一定高分,不聽話一定得死。

學師乙正義感頗強,上學期實習時目睹學生冒風球堅持上學,但天雨關係遲到,即遭訓導主任指責沒有「未雨綢繆」,其他老師紛紛支持這欠同理心之行為。即使他心中已覺得這班人師已經過態,但他為自己實習成績,只能陪笑。

學師乙更指出,該校高壓處理學生行為問題,訓導極嚴但疏於輔導,為求速治目的不顧施教原則側重懲罰,亦不評估實效。他舉一例,學生在教師濫發警告信的情況下已對懲罰麻木,皆因部分教師常作主觀判斷亂屈學生,反正威權管治不需理據。學師乙批評這種教學方式違反教育原意,重複感受到「有權有勢話到事就是正確」,產生出兩種後果:

  • 鼓勵權力崇拜,不論是學生還是新晉教師,為靠近權勢都需要放棄自我。有分派就有派別龍頭,也有高低,身為教育工作者,卻將自己時常掛在口邊的「人人平等」的普世價值揚棄。
  • 因為威權存在,學生和新晉教師的是非觀受打擊,只能被重新塑形。這種情況對特別青少年成長尤其危險,尤其自己做甚麼也被懲罰、講真話也被質疑,有機會令學生學習無力(learned helplessness)。

難關三:方式

近年教改後,學校分級五組改為三組,當局聲稱是為了減少學生和就讀學校的標籤,不但無助改善問題,事實上當局更為不同學習形態的學生貼上更多標籤,先是標籤出「特殊學習需要」的學生,然後在未有妥善處理照顧的情況下,再將其再投於配套不足的常規學校中,本地稱之為融合教育。

每校的學師都有機會分配到融合班,即是有特殊學習需要的班級。當中分配的準則頗為隨機,也不一定與學師的科系有關,所以任教融合班的學師不一定接受過融合教育的培訓。

學師甲分享個人經歷,其原任老師以課節進度落後為故留難學師,曾在教員室大聲放話,假若學師甲不能讓小學融合班在統一測驗全體及格,會「寫花」對方的檔案。學師甲非常掙扎,到底要為加速授課而放棄小眾,還是不放棄任何一個人。原任老師對此從不正面回應。

學師乙同時認為,部分原任老師的教學安排不符學生成長需要,更損毀學生的學習動機。原任老師教學經驗豐富,但死執一套教學法,就是大量功課與大量測考,言明只為操練不需理解,迫使學生強記硬背。這樣的確可以趕上教學進度,但學生對知識的通達程度則無從驗證。

難關四:道德

學師承師訓時一定學過樹立規矩、有效管理課堂秩序,謂之「先管後教」。但這種由上而下的層級關係,除容易形成威權外,亦容易令執掌罰權的教師享受權力而腐化,這就是教育界經常出現的「路西法效應」。

每校的管治文化和教學生態不同。學師甲處身的學校校政過嚴,嚴令學生不得在上課期間去洗手間,在鐵律面前,學師甲因學生在小息中被其他教師召見,失去上廁所的時間,於課堂中內急。學師甲心軟,也基於人道立場,容許學生到洗手間,事後竟牽連全體學師被校長訓話。

學師甲質疑,校方對威權的迷信深入骨髓,在「以身教、以心教」的題匾之下,學校為維持強勢教職員團隊形象,竟然將整個學校弄得連監獄也不如。也別提學校有甚麼培訓教師的社會責任,歪曲的校政、還有許多種種荒謬的實習狀況罄竹難書,直斥社會應要檢視實習學校是學店、土皇帝的國度、耍辦公室政治的場所,抑或以上皆是。

兩個學師的耳聞目睹,絕不能完全反映這20年來教育界中的怪現象。兩名學師心存冤屈,皆因他們心中還有一道正氣,會思考自己所做的是正確還是錯誤;山客不知二人初心能守到幾時,尤其聽完二人的血淚歷程,要讓二人實踐教育抱負,怕比大衞擊倒歌利亞更困難。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意見

發佈於 博評
By 2019-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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